“河水黑似墨汁、河边臭气熏天”“水浮莲遮江蔽河、远望如同大草原、近铺木板可走人”……流经广东揭阳汕头两市、流域人口467万的练江，曾是广东污染最严重的河流之一。
摄于2018年4月19日，练江干流潮南段遍布水浮莲（黄国保摄）
摄于2019年10月30日，为整治后的练江干流潮南段（李嘉乐摄）
2018年年中，练江污染及整治不力问题被曝光，中央第五环保督察组随后批评练江治污“光说不练”，整改任务严重滞后，水体污染触目惊心。
一年多来，广东省市县镇村五级联动发力加大练江污染整治力度，重点开展“控源截污”，练江污染多年后迎来治理拐点。
住到江边 直到河水不黑不臭
每天近70万吨生活污水直排江中、流域内所见水体几乎都色黑如墨、14个污水处理设施及配套管网建设任务全部滞后……中央第五环保督察组2018年6月通报称，汕头和揭阳两市对练江污染治理的重要性、严肃性认识不足，站位不高、作风不实，并建议当地班子成员住到江边，直到河水不黑不臭。
督察给了当地干部“当头棒喝”。练江汕头段15条、揭阳段9条污染最严重的支流分别由两市领导包干整治，市领导每月安排专门时间到现场驻点办公。
“汕头市领导驻峡山大溪支流工作点”“汕头市领导驻官田水支流工作点”……峡山、谷饶等镇街的汕头市领导驻点，距离练江支流仅有几米远。记者在驻点内看到，桌上摆着练江整治问题表、巡河记录、会议纪要等，有的会议结束时间是次日凌晨一点。
截至2019年11月底，汕头市四套班子成员带头驻点居住193人次，现场办公解决整治难题，督促各项措施落实。
“到练江边驻点非常有效，很多事情现场拍板开干。”谷饶镇党委书记杨桂青说，拖了多年的违建被拆了、污水处理厂建成了、河道清淤清障完工了，堤岸复绿、生态补水后的官田水支流清澈见底，原先避之唯恐不及的河边现在成了百姓散步点。
练江干流潮南段水浮莲遮江蔽河，打捞船日以继夜工作也跟不上水浮莲生长速度。（詹奕嘉2018年4月19日摄）
下图：练江干流潮南段（李嘉乐 2019年10月30日摄）
痛定思痛之下，练江流域整治欠账被一一补上，环保执法监管日趋严厉、环保设施建设大幅加速。一年多来，汕头公安、生态环境部门严厉打击练江流域环境违法犯罪活动。2018年6月至2019年10月破获污染环境刑事案件86宗、刑事拘留215人，立行政案件131宗，行政拘留331人。
同时，中央和广东省水污染防治资金安排2.4亿元支持练江治污，汕头、揭阳投入110亿元，广东省财政拨付66.8亿元注资省属国企参与环保基础设施建设。
在揭阳下辖县级市普宁中心城区，多条路段均有工人在铺设排污管道。广业练江生态环保有限公司负责人颜转松说，之前镇街的生活污水直排练江，管网和污水处理厂建成后普宁100多万人的生活污水将得到有效处理。
潮南区陈店镇溪口小学附近练江支流河道漂浮着各种生活垃圾。（詹奕嘉2018年4月19日摄）
练江汕头市潮阳区和平段曾经臭气熏天，经整治后水质好转，江边修建了休闲步道。（詹奕嘉2019年10月31日摄）
截至12月中旬，汕头两个纺织印染园区分别完成总工程量的91.8%和45%，普宁纺织印染园区超额完成年度投资计划，汕头13座污水处理厂及1109公里配套管网基本建成，普宁已基本建成7座污水处理厂及污水处理配套管网987公里。
练江开始恢复生命力
自上世纪90年代开始，大量生产生活污水直排河流，因白澈如练而得名的练江变黑变臭。
环保监测数据显示，练江水质一度远超劣V类，基本丧失了作为河流应有的饮用、灌溉等功能，成为毫无活力的“死水”。
2019年11月底，记者在占陇、峡山、谷饶、和平、海门等镇街看到的练江已发生了很大变化，水浮莲消失不见，原本黑臭的江水清澈了许多，有的河段还能见到活鱼与白鹭。2019年端午节期间，汕头、揭阳还在练江举行了多年未见的赛龙舟活动。
“以前整个练江遍布水浮莲，铺个木板就能走人。”在练江入海口工作了47年的海门湾桥闸管理员姚建平告诉记者，练江整治以来，河里活鱼的数量和种类不断增加。
监测数据显示，2019年前11个月，练江海门湾桥闸主要污染物化学需氧量、氨氮、总磷指标平均浓度分别为32毫克/升、3.26毫克/升和0.225毫克/升，同比分别下降了11.1%、23.7%和64.6%。
污染在水里，根源在岸上。练江流域印染、纺织行业发达，汕头潮南区与揭阳普宁市分别被称为“内衣之都”和“衬衫之都”。流域内印染企业最多时高达数千家，不少企业存在违法排污问题，个别企业甚至直至2018年还私设暗管直接排放印染废水。
2019年1月1日起，练江流域243家印染企业全部停产。普宁、潮南、潮阳加快印染园区建设，推动企业入园集中生产、集中治污，大幅减少来自生产环节的污染增量。
这是航拍的汕头市潮南纺织印染园区（李嘉乐2019年10月30日摄）
汕头市潮南纺织印染园区仍在建设中，产业集聚仍未实现。（黄国保2018年4月19日摄）
“作为纺织印染行业污染水体的表征污染物，2019年前11个月海门湾桥闸阴离子表面活性剂指标平均浓度为0.031毫克/升、下降39.4%，说明企业生产排污得到了有效控制。”汕头市政府练江办副主任刘燕飞说。
“一潭死水”的练江开始恢复生命力，但治污仍是进行时。记者采访时听到一个比喻：练江的“主动脉”已进行了大清理，但一些“毛细血管”存在的问题仍需重视和“清淤”。
广东省生态环境厅水生态环境处副处长张金阳说，练江大部分支流水质同比有所改善，但纳入监测的大部分断面仍属重度污染，污水处理设施减排效益有待进一步增强，水质达标与生态恢复还需付出艰苦努力。
绿色发展持久战
练江治污攻坚的同时，生产、生活方式绿色转型的持久战也拉开帷幕。
普宁市纺织印染环保综合处理中心园区内，入园企业正在通用厂房里安装、调试设备。园区管委会主任郑华强说，入园所有企业都需安装在线监测仪器，数据会实时传送到污水处理厂，数据异常就会自动报警。
“之前企业分布在城镇，管理不到位，居民嫌弃我们乌烟瘴气，集中入园是挑战也是机遇。”潮阳印染协会会长张柳湖说，企业入园后总体生产成本增加了，但可借机更换设备、提升智能制造水平、精减劳动力数量，既消化成本，也逼企业走高端化路线，提升产品附加值，增强竞争力。
“工业园区如果发挥不出作用，练江治理就不能算成功。”广东省生态环境厅二级巡视员刘其汉认为，企业入园后，如何有效控制工业污水使之良性循环，需要做的工作还很多。
为推动发展转型、缓解企业压力，汕头市提出，对入园印染企业设备近三年更新技改项目按新设备购置额不超过30%的比例予以事后奖补。
推动企业入园、从根本上减少工业污染排放的同时，还需推动全局生态文明建设，既治理好城镇和工业污染，也治理农村和农业污染。从2019年9月开始，汕头在全市1157个自然村铺开雨污分流工作，打通生活污水源头截污的“最后一米”。
广东省生态环境厅党组书记周德全表示，未来练江要从污染典型转变为治污典范，形成绿色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还需久久为功。
原标题：瞭望｜广东这条曾严重污染的河流，是怎样补上整治欠账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