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在快速城市化发展进程中，北京市范围内已出现数量众多的采石矿场及其废弃地。人们目前主要采取了哪些措施对这些废弃矿山进行生态修复、环境治理以及地质灾害防治?遇到的主要困难和挑战是什么?风景园林专业在其中又能发挥怎样的作用?2016年7月13日,记“石”录实践团队有幸到北京市地质研究所对李巧刚副所长与申健副主任进行了一次访谈。
受访人简介
李巧刚北京市地质研究所副所长，主要从事地质灾害勘查评价、矿山环境治理及其它事项的管理工作。
申健北京市地质研究所评估设计中心副主任，主要从事地质灾害及矿山地质环境治理研究及设计工作。
为了更好地保护自然环境与加强生态文明建设，北京市政府近些年来陆续关停了市域范围内大大小小的采石采煤等各类矿场，并开展了一系列修复治理工作。在这次访谈中，李所长与申主任结合北京市地质研究所在这一领域的工作情况向我们介绍了他们的一些实践心得体会。
图1：李巧刚副所长(右)、申健副主任(中)与崔庆伟老师(左)交流讨论关于项目渠道与资金来源
在我国，政府部门是组织实施废弃矿山修复治理工作的主体，这与许多发达国家以采矿企业为主体有所不同。据李所长介绍，国土与林业系统应该是目前北京市开展矿山修复治理工作的主导部门。近些年来，地质研究所承担了市国土资源局的许多矿山治理工程，因此对国土系统的许多项目较为熟悉。早些时候国土系统每年会向各省市自治区划拨“矿山地质环境治理”专项资金，其中有的专门针对资源枯竭型城市，有的针对重点矿山地质环境恢复治理等等。到大概2012年之后，国家层面不再具体审批多而琐碎的单个项目，而是鼓励实施一些较大的项目，例如“矿山地质环境治理示范工程”。再后来，为了控制矿区扬尘污染，北京市财政拨款实施的“2013—2017年首都清洁空气行动计划”也专门提到“市园林绿化局、市国土局牵头对远郊区县的废弃矿山、荒地实施生态修复和绿化，恢复生态植被和景观，不断推进开采岩面治理”。如今，在国家“十三五”规划提出的生态文明建设以及京津冀一体化战略中，北京市的几乎所有矿场都已经政策性关停，矿山修复治理更是被列为“生态环境建设减排工程”中极为重要的一项工作内容。
申主任介绍，由于能源结构和产业结构转型，采煤采石行业光景大不如前，目前北京市的许多矿区都已着手开展修复治理工作。当然，目前实施完成的主要还是一些集中大型矿场，对于那些极为偏僻和零碎的小型矿坑则无暇顾及，还任其处于荒废状态。因为如果没有后期效益，地方乡镇政府也往往没有太大积极性。
关于修复治理工程技术
李所长介绍，因为采石矿场的碎石料大多得以加工利用，因此其需要治理的面积规模较之采煤采铁矿区的矸石山及尾矿坝并不算太大。地形修整、边坡防护与植被恢复构成了废弃矿山修复治理项目的主要内容。
一方面，面对废弃矿山坑洼不平的复杂地形以及高低破碎的石料堆体，一般需要进行地形修整与组织排水。根据实际坡度大小可形成平地、缓坡或台地地形。此外，为防止回填土方在雨水冲刷下造成水土流失，可利用废弃石料砌筑墙体进行支挡。这些地形修整工程因为投资少、见效快并且工艺简单，目前在北京市矿山治理实践中应用十分广泛。
另一方面，针对次生地质灾害防治，因为采石形成的岩壁一般坡度较大且较为新鲜，发生滑坡泥石流概率较小，而更易出现坠石、崩塌等危险。因此需要从安全角度进行边坡清理，并对一些敏感地段开展风险评估、定时监测或人工巡检等。根据李所长和申主任介绍，监测方式一般可利用实时裂缝伸缩仪和位移计对采石形成的崖壁进行变形和裂缝监测。针对松动的崖壁边坡可通过灌浆、锚杆等措施进行加固。对于特别破碎的边坡如果地处偏僻远离民居则可采用拦挡墙或被动网加以隔离防护，并不必盲目使用主动网设施。
再一方面，李所长认为在北京地区很难对采石形成的裸露岩壁进行植被恢复，因为其表面很难稳定土壤与水分，而这是植物持续生长的基本条件。因为成本过高，目前较为常见的挂网喷播边坡绿化技术很少广泛应用在位置偏僻的废弃矿山，而更常见于高速公路两侧视线干扰较为明显的重要地段，并需要长期投入进行维护。关于“生态自我恢复”的主张，李所长认为由于北方地区缺水缺土，很难像南方一样完全依靠自然修复就可以实现植物良好生长，因此还是需要采取一定的工程技术措施来保障复绿效果。
图2：矿山环境治理常用的地形平整、石墙支挡与排水组织技术方法(北京地质研究所提供)
关于修复治理项目实践
一直以来，北京市地质研究所致力于为废弃矿山修复治理项目提供技术支持与专业指导。在市国土资源局发布的年度《地质环境公报》中，许多成功案例和示范工程都是由地质研究所主持设计完成的。此次访谈中，李所长为我们展示了他们完成的一些实践项目。比如延庆县刘斌堡乡观头西沟页岩矿矿山地质环境治理工程通过地形修整将原来千疮百孔的矿坑复垦成为台地式的农田，取得了良好的经济效益(图3)。
图3：北京市延庆县刘斌堡乡观头西沟页岩矿矿山地质环境治理工程前后照片比照(北京地质研究所提供)
又例如，房山区大石窝镇汉白玉矿矿山地质环境治理工程针对凹陷开采形成的乱石矿坑坑进行了局部填埋、地形平整和覆土处理，从而为当地增加了大面积可利用土地(图4)。对于其中一处形成积水的岩壁坑潭，研究所试图采取景观营造的方式将之改造成一处游憩场所。我们后来实地调研了此处修复场地，那里如今已长满了绿草，裸露的岩壁和巨大的料石点缀其间。保留的坑潭岸边砌筑了汉白玉栏杆，人们可以拾阶下至水边的平台。池水清澈，倒影着灰白层叠的岩壁(图5)。
图4：北京市房山区大石窝镇汉白玉矿矿山地质环境治理工程前后照片比照(北京地质研究所提供)
图5：记“石”录团队实地调研大石窝镇汉白玉矿矿山地质环境治理工程近况效果
关于专业协作与风景园林师的参与
不同专业在矿山修复治理过程中表现出不同的优势和侧重点，李所长对此深有体会。李所长介绍，一般国土部门的项目更强调废弃土地资源整理以及地质灾害防治，而林业部门的项目更加关注植被恢复和提高生态效益。地质研究所在设计过程中首先强调形成稳定的岩土结构，保障地质安全，但对地形修整之后的植被恢复方式比较少涉及。相反，林业和绿化工程则更了解如何通过合理的乔灌草品种搭配实现更大的生态效益，如何通过土壤施肥、保水保墒来改良土质。李所长认为地质专业非常缺乏这方面的知识和考虑，也希望能够开展更多合作。同时，不同部门在对同一矿区开展修复治理过程中也会出现资金管理与时序安排方面的矛盾和冲]突，同时对于如何协调地灾防治、土地复垦、生态建设和景观营造等关系还往往缺少系统全面的思考。对此，申主任也表示他们一直希望能够在地质灾害防治研究的基础上，探索如何与生态恢复及景观建设相结合，综合开展一些既能消除灾害，又能协调区域发展，创造更多经济社会价值的修复治理方法。
关于专业协作，崔老师介绍称目前我国有越来越多的采石废弃地被改造成为城市公园或风景游憩地，而风景园林专业也希望能够在废弃矿山修复治理实践中发挥更大的作用。对此，李所长认为目前绝大多数矿场位置十分偏僻，远离居民区，因此不太具备改造成为公园的条件。当然，现在伴随山区休闲旅游业的发展，一些靠近浅山且较为独特的采石矿区也不是没有改造成为公园的可能，但投资会比较大，而且不可能特别大范围的实施。同时相比北方，南方的矿坑更容易形成大水面，稍微加点小瀑布，就可以创造很不错的景观效果。当然，李所长同时认为目前人们对于自然风景的审美范畴也在不断拓展，不仅会欣赏九寨沟的山清水秀，也会欣赏沙漠戈壁的大漠孤烟。从这个角度，废弃之后的矿山景观也应该有一定的审美价值，人们可以在采石形成的悬崖峭壁和破损坑体中切身感受人类掠夺资源造成的环境影响。例如很多矿山公园便会有意保留一些开采遗迹和设立体验区，从而起到科普宣传作用。谈到矿山公园，李所长认为这是将地质遗迹保护与旅游产业发展进行结合的很好尝试。但其发展也面临许多问题：一方面建设投资与后期维护成本较大，实施起来具有一定的局限性;另一方面，因为距离城市较远，功能类型有限，许多矿山公园实际游人数量还比较少。
结语
对于我们的社会实践活动，李所长建议我们在开展专业调研的同时还要注重面向公众的科普宣传。目前地质研究所也有专门的部门在开展地学科普，宣传地质公园、地球日、地质灾害防治等知识。
“希望今后能与风景园林专业加强专业合作，开展更加综合的废弃矿山修复治理工作，也希望你们的工作得到社会更多的关注与支持!”接近两小时的访谈中，李所长与申主任热情、亲切而又耐心地为我们解答了很多疑惑，使我们对于北京地区废弃矿山生态修复与环境治理工作有了全新的认识和了解。在今后的学习研究和工作实践中，我们要学会多视角地看待问题，寻找更为科学有效的解决方法，也希望今后能够为多专业之间的交流合作添砖加瓦!
原标题：废弃矿山生态修复与环境治理初探 ——北京市地质研究所访谈纪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