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12月,美国环保人士吉姆帕克特(JimPuckett)来到了广东汕头的贵屿镇,他此行的目的是为了探寻西方废旧电脑的归宿。帕克特事先已经听说,来自西方的电子垃圾被大量运到贵屿镇,而这个地方显然已经不复以往的样貌,他从中窥见了塑料回收行业的广阔前景.......几个世纪以来,贵屿镇四个村落的居民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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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访中国电子垃圾之都后 他决定变身塑料回收工

2016-01-22 09:19 来源: 固废家园

2001年12月,美国环保人士吉姆˙帕克特(Jim Puckett)来到了广东汕头的贵屿镇,他此行的目的是为了探寻西方废旧电脑的归宿。帕克特事先已经听说,来自西方的电子垃圾被大量运到贵屿镇,而这个地方显然已经不复以往的样貌,他从中窥见了塑料回收行业的广阔前景.......

几个世纪以来,贵屿镇四个村落的居民都是依靠在练江流域种粮为生。当帕克特来到此地时,最先跃入眼帘的一幕是:一名男子骑着辆自行车,车后架上堆叠着近5米高的电脑键盘。就如爱丽丝跟着白兔漫游奇境,帕克特跟着他进了村子,继而发现了一个乱七八糟的世界,一个几乎是只在卡通动画里才会出现的恐怖场景。

高高堆起的显示器、打印机和传真机沿着街道摆得满满当当,村民的院子里更是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在邻村,妇女就在路边用炒菜锅蒸煮着电路板,而孩童则在灰堆上玩耍。村子里有成堆成堆正在燃烧的电线,有毒气体凝聚成浓云,粘粘软软的污泥到处都是。帕克特还看到了从头到脚都被打印机墨粉染成黑色的人。

村民解释说,贵屿镇现在专门从事电子产品(或称为电子垃圾)的回收利用,卡车昼夜不停地从距离此地有5小时车程的南海港把垃圾运送过来。成千上万的农民放弃农活到这里干垃圾回收,每天的报酬只有10块钱。那都是一些家庭作坊水平的回收利用,不同的村和街坊都专门回收某一类电子垃圾。

一些人在露天坑洞里焚烧电线以回收金属铜,另一些人则用酸、碱溶液在河边浸洗电路板来回收黄金。没有一个人穿戴防护器具。在一个专门进行塑料回收的村子里,帕克特看到年轻的妇女坐在水泥地上,用斧头把电脑外壳劈成碎片。原始的磨床把那些碎片再碾成扁豆大小的碎屑,然后由小孩子按照颜色进行筛选归类。

接着,那些材料被送入挤出机,在里面慢慢融化。观察了5分钟后,帕克特觉得有些恶心。“那个房间一点儿也不通风。”他说,“那些妇女整天都在吸入碳氢化合物。塑料中含有一些不好的东西,比如溴系阻燃剂。当你焚烧它们时,就会释放出各种各样的致癌物质。”

帕克特估计,按照贵屿镇这种处理方式,只有一半多一点的材料得到回收,这是他根据那些被丢弃在河道和户外的塑料、含铅玻璃以及烧过的电路板数量做出的判断。他采集了水样,发现其中的重金属含量比世界卫生组织(WHO)安全饮用水水质标准高190倍。至于土壤,其中的铬含量要比美国环保署(EPA)的环境风险标准高出1,338倍。

帕克特是巴塞尔行动网络的成员,这是一家监控危险品垃圾出口的组织。2002年,这个组织根据帕克特的旅程拍摄了一部纪录片,名为《出口伤害:亚洲的高科技垃圾》。对于美国在发展中国家倾倒电子垃圾造成的危害,这部纪录片首次进行了详实的记录。

在纪录片发行不久后,一个名叫麦克˙比德尔(Mike Biddle)的人坐下来把它看了一遍。比德尔质疑美国电子垃圾的这种归宿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他是一名化学工程师,多年来致力于研发用于各种产品的不同塑料。

但在1992年,比德尔反其道而行之,开始专注于如何让塑料分解还原。在垃圾回收的世界里领域,“混合塑料”(包括矿泉水瓶、牛奶壶和塑料包装袋在内的各种塑料制品)被认为是死胡同。尽管小部分混合塑料得到了“降级利用”,即从电脑那样的高端产品转制为花盆和排水瓦管那样的低端产品,但大多数混合塑料最终还是被送进了垃圾填埋场、焚烧炉,或者是大海。

不过,在他观看帕克特的纪录片时,比德尔已经悄悄做成了一件大多数人认为不可能的事情:他找到了彻底分离某些混合塑料的办法。这已经不仅仅是单纯的降级利用,举例来说,比德尔可以回收一台笔记本电脑的塑料,把它分解还原成最纯粹的原料形式,然后再次卖给一家电脑厂商,用以制造另一台笔记本电脑。更重要的是,在他位于加州列治文的工厂,比德尔能够以更少的成本生产这种再生塑料,所消耗的能源仅相当制造原生塑料的10%。

在当今世界,人们每隔10秒钟就要用掉240,000个塑料袋,美国航空公司的乘客每6个小时就要消耗100万个塑料杯,消费者每年丢弃的塑料总量超过了1亿吨。在这样的背景下,让塑料的生产和回收利用形成闭环,这可以减轻世界对于石油的依赖,后者正是生产原生塑料的原材料。

可以想见,这不仅可以影响到石油价格,而且还有全球的贸易流量。此外,它可以大幅减少有害电子垃圾在亚洲和非洲地区的大范围泛滥。如果比德尔能够说服人们把垃圾交给他,而不是在全球范围内任意倾倒,那么他势必将改变世界。

比德尔可以回收一台笔记本电脑的塑料,把它分解还原成最纯粹的原料形式,然后再次卖给一家电脑厂商,用以制造另一台笔记本电脑。

“你想观看一辆汽车在20秒内被切成碎片吗?”比德尔向我问道,我们穿戴好安全帽和钢趾靴,准备进入伦敦一处郊外工业区的废料场。我想看,绝对想。但我来访的这个2月早晨非常寒冷和潮湿,倒是英伦味十足,而在我第一次联系比德尔时,我原本期待一些更加宜人的事情,比如在湾区列治文的工厂听他讲一讲塑料入门课。

正是在那个时候,我才了解到,比德尔的公司MBA Polymers已经停止了美国的塑料回收业务。该公司无法在那里获得稳定的原料供应,这迫使比德尔把列治文的工厂改建成一处研究设施,并在包括英格兰在内的海外地区开办了三家商业化工厂。这并不是说2011年欧洲人消耗的塑料比美国人更多,两地处置的塑料垃圾大约都是3,000万吨,而是因为欧洲的塑料垃圾回收比例超过了25%,而美国的这个数字还不到10%。

在工业化国家当中,没有颁布国家级法律来强制要求电子产品和汽车回收利用必须在国内进行的就只有美国一家。其结果是,美国的很多塑料垃圾都流到了海外的发展中国家。

另一方面,欧洲和亚洲的部分地区向比德尔这样的人提供了各种各样的机会。欧盟向制造商发出的指令对回收利用设置了具体的目标。比德尔跟多家公司达成了合作关系,以保证得到源源不断的塑料供应。在英格兰,MBA Polymers的大部分原料都来自该国规模最大的金属回收商,一家名为European Metal Recyclers的公司,这就是为什么比德尔带我参观的这座废料山是位于EMR在伦敦的一处废料场内。

事实上,比德尔的工厂在北边150英里的地方,但他回收流程的第一步发生在这里,利用了一台能“销魂蚀骨”的设备:美卓林德曼EtaShred金属破碎机。

在院子里,我们看到三台黄色的起重机抓起破旧的宝马和奥迪汽车,把它们送入传送带,然后向上走三级,到达破碎机8英尺宽的“大嘴”。蒸汽的热浪从开口处喷涌而出,机器发出巨大的轰鸣声,两根进料压辊吞噬掉车体,把它们压扁,送入一台功率达5,000马力的锤式破碎机。

在里面,16个400磅重的钢锤以每分钟500转的速度绕着一根转子反复捶打,仿佛开启了地狱之门。“基本上,机器是把它们打成碎片。”带领我们参观的EMR代表格雷姆斯˙卡鲁斯(Graeme Carus)说道。EtaShred金属破碎机可以粉碎汽车、家电以及几乎任何东西,它每小时可以处理220吨的废料,冷血无情,不留活口。

我们对这头“野兽”敬而远之,转而靠近三个不同的物料堆,随着传送带把处理好的物料运过来,它们正越堆越高。第一个物料堆是由拳头大小的钢块组成的,它们全都是灰色,因为刚刚遭遇的“暴力事件”而散发着热气。第二堆由各种普通有色金属组成,比如铝和铜。第三堆被称为“粉碎残渣”,包括其他一切材料:塑料、泡沫、橡胶、玻璃、皮革、毡毯,乃至木材和石头(人们装上汽车的东西可谓五花八门)。

卡鲁斯解释说,在锤式破碎机的内部,汽车零部件会被击打得四处弹跳和碰撞,直到被分解成小型的金属块,然后通过选料筛输送到传送带上。质量较轻的材料会被真空泵吸走,而较重的材料会通过磁选机,从中分离出钢铁。然后,所有的材料被分门别类地传送到这三个物料堆。卡鲁斯用下巴点了点那堆粉碎残渣,“过去我们会把那些东西送到垃圾填埋场。”他说,“现在我们把它运到麦克那里去。”

金属破碎机仍在轰鸣作响,站在那堆仍在闷烧的粉碎残渣旁边,比德尔显得格格不入。58岁的他是一个户外运动爱好者,个子不高,体格精瘦,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十岁。在15年前度蜜月时,比德尔跟妻子一起爬上了尼泊尔海拔5545米的卡拉帕塔山,在大本营到山顶的一路上饱览珠穆朗玛峰的壮丽景色。

比德尔还曾跟家人一道前往内华达山脉做背包旅行,他告诉自己的两个孩子:依靠你拥有的东西撑下去,使用和重复使用,做人对自己负责。他对塑料有着类似的看法,它们是一种可以被重复利用的资源,理论上没有次数限制。如果不这么看,那就会纵容一种伤害行为,而受伤的则是他所热爱的大自然。现在,就在我们注视那堆粉碎残渣时,比德尔说:“大多数人看到这堆东西都会说它们是垃圾,而我看到的是陆地上的矿藏。”

工艺流程

1)获得塑料:比德尔的塑料原料主要来自于签约合作的废料回收工厂。2)磨碎塑料:原料被切碎、洗净,然后被磨碎成纸屑大小的颗粒。3)加工塑料:比德尔依据塑料类型和颜色进行分类,然后把它们作为加工产品的塑料颗粒转售出去。

在伦敦以北3小时车程的沃克索普镇,这是一个从繁荣堕入萧条的煤矿城镇,MBA的回收工厂像一个巨大的蓝色粮仓那般从地面升起。这栋建筑本身就是回收过来的,它原本是一处破败的玻璃瓶厂。

比德尔跟我来到这里,在大厅短暂停留了一会儿,他让我看了一些时髦的黑色台灯。接着,带着我来到工厂洞穴状的进料口,以展示那些台灯的前身看起来是什么样子。在厂房的一角,来自EMR的粉碎残渣堆成了小山,比德尔仔细地检查了一遍。就像采矿一样,塑料回收的主要挑战在于把目标材料从众多非目标材料中分离出来。

比德尔的目标材料是制造耐用品所使用的五大类塑料:ABS(丙烯腈-丁二烯-苯乙烯共聚物)、HIPS(高抗冲聚苯乙烯)、HDPE(高密度聚乙烯)、PP(聚丙烯)以及Filled PP(填充聚丙烯)。比德尔指着那些木材、泡沫和铜线说:“有时候,我们会碰到动物死尸,我们会碰到各种各样的东西。”

他拨弄出一截看起来像是塑料的黑色碎片,“这是橡胶管。”他说,“我不能让它混到我的塑料里去。如果我想用塑料制造那些台灯,那我必须把99%像这样的杂质剔除掉,否则材料就会出现缺陷。”比德尔扔掉了那截橡胶管,让我看了看他被弄脏的手。“我也不能留下任何污垢。”

一旦非目标材料被筛除掉,这五大类塑料必须依照类型进行分拣。跟金属不同——金属可以基于不同的密度、颜色、导电性和磁性进行分类——各种塑料之间的密度存在重叠,而且导电性和磁性几乎一样。

此外,各种类型的塑料可以是任何颜色。除了类型之外,塑料还必须依照性质进行分类。一些塑料是阻燃的,另一些则不是;有一些是经过强化的,另一些则不是。

除此之外,制造商还可能在塑料上使用涂料和染料,这就让问题进一步复杂化了。“这件事很难做。”比德尔说,“这就是为什么没有其他人在做,其他人的处理程度都达不到我们这个水平。”

我们离开进料口,登上两段楼梯走到一座天桥上,从上面可以俯瞰由传送带跟嗡嗡作响机器组成的机器迷宫。“我喜欢把这里称为‘威利˙旺卡’(Willy Wonka)式工厂,因为我们正在使用很多其他行业的工艺流程。”比德尔说道,他从采矿、金属回收以及食品加工等行业借鉴了各种分离技术,“我们还发明了一些自己的工艺。”他解释说,进料口的原料将被送入破碎机,在那里被分解成硬币那么大的碎块。

这些材料将被清洗干净(不使用化学溶剂),然后由制粒机进一步分解成接近碎屑的形态。在经过数十道分离工序后,五种目标塑料各就各位,它们分别会被送入特定的不锈钢筒仓进行混合,然后融化经挤出机做成意大利面条一样的塑料扁丝。这些扁丝会被切割成芥菜籽大小的塑料颗粒,它们就是MBA卖给客户的成品了。

比德尔告诉我的就是这些,他不愿透露分离工艺的原理,不愿透露工艺流程的顺序,甚至没有说有多少道工序。他坚称,MBA只有少数员工清楚所有的工序,而最敏感的塑料筛选分离发生在一个秘密的“先进分离区”。

比德尔不愿具体谈这个问题,这并不令人感到惊讶。当今世界,能突破降级利用这个技术层次进行更精细回收利用的公司屈指可数,而MBA就是其中之一。如果只是降级利用,回收的塑料不必保持纯净。“降级利用总好过不回收利用。”比德尔说,“但它没有形成一种‘闭合回路’。”他也在把一些处理不掉的残渣卖给降级利用回收商。

不过,随着越来越多的制造商接受MBA接近原生品质的塑料原料,比德尔的产品正在被用来制造更高端的产品,比如奈斯派索(Nespresso)咖啡机和伊莱克斯(Electrolux )吸尘器。

比德尔还在把塑料颗粒销售给世界上最大的电子产品公司,在这个过程中,MBA已经获得超过60项技术专利,还有更多的专利正在审核当中。“如果我(把这些商业机密)告诉了你,那些投资者会掐死我。”他说,“我投资了1.5亿美元和花了20年的时间才把这个难题解决掉。”

比德尔的童年是在美国肯塔基州路易斯维尔度过。还是少年时,他就要打零工贴补家用,帮家里支付各种账单。因为父母的工作变换不定,比德尔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打零工,他送过报纸,捡过易拉罐,还在餐馆里做过杂役。

尽管如此,比德尔一家还是失去了他们的房子,这个经历在他身上烙下了深深的印记。他非常渴望实现财务稳定,在此激励之下,他的学习成绩非常好,并在高中被评为最有可能成功的人。

当有人建议他利用自己对数学和科学的兴趣念工程专业时,比德尔做了一番研究,并了解到化学工程师的薪水是最高的。路易斯维尔大学每学期的学费只有265美元,而且工程专业出类拔萃,于是比德尔决定到那里念书。毕业之后,他在通用电气公司的塑料实验室找到了一份工作。

“大多数人看到这堆东西都会说它们是垃圾,而我看到的是陆地上的矿藏。”

“每个人都提到电影《毕业生》里的那句台词,即达斯汀˙霍夫曼(Dustin Hoffman)扮演的那个角色得到的两字忠告:‘塑料’。”比德尔说,“不过,那就是美国当时的状况,每个人都认为塑料很酷,认为它是太空时代的材料。我也跟塑料结下了不解之缘。”后来,比德尔在凯斯西储大学拿到了高分子材料和工程学的博士学位。再然后,他来到旧金山湾区为陶氏化学公司研发塑料复合材料,其中一些产品被用于新型隐形轰炸机。

在上世纪80年代末,一些轰动一时的新闻事件开始改变比德尔对于塑料的想法。其中一个事件涉及一艘名为Mobro 4000的驳船,它在纽约和伯利兹之间往返了五个月时间,以寻找一个可以卸下船上3,168吨垃圾的地方。

没有人愿意接收那些垃圾,在经历了多次调查、一场激烈的官司、一条临时限制令以及跟墨西哥海军的对峙之后,垃圾最终被运回纽约付之一炬。另一个事件涉及加州伯克利,那里成为全美第一个立法禁止使用聚苯乙烯泡沫塑料容器的地区。

陶氏化学制造的聚苯乙烯泡沫塑料正是那些容器的原材料,这件事让比德尔感到困扰。从更普遍意义上说,在一次性使用文化日渐大行其道的环境中,他知道自己制造的那些塑料最终会被丢弃。比德尔希望陶氏化学能够开始研究如何处理废弃的塑料。

1988年,他跟公司研发总监韦恩˙梅(Vern May)讨论了这个问题。“我们聘请一位塑料科学的博士不是让他研究垃圾的。”梅对他说。不过,在经过一番游说之后,梅做了让步,同意让比德尔开展这项研究。

几年之后,比德尔决定辞职自己干。他知道塑料蕴藏着巨大的价值,但在搞清楚如何大批量地对塑料垃圾进行彻底分离之前,那些价值仍将无法释放出来。1992年,美国塑料委员会向比德尔提供了经费,支持他研究如何回收利用电脑塑料。很快,加州政府、美国环保署以及商务部也分别以财政拨款和贷款形式资助他的研究。

在1993年到1999年之间,比德尔总共拿到700万美元的经费,让他得以对一系列关键难题展开研究。比如说,是先把大块的电脑塑料拆解开效率更高,还是先进行无差别的粉碎更好一些呢?有哪些现有的分离技术是可以利用上的?

在此期间,比德尔结识了一个名叫雷˙曼恩(Ray Mann)的英国人,后者当时是欧洲数一数二的电子产品回收商。曼恩采用的方法很低效,但他成功地将一些再生塑料卖回给IBM。“我们可以先进行人工筛检,然后就能知道它属于哪种塑料。”他说,“但那是一种耗时耗力的过程,无法做大规模。”

然而比德尔从中了解到,如果在分离前先进行无差别粉碎,那其实可以通过自动化技术进行大批量处理。“我说,‘你是开玩笑吧’。”曼恩回忆道,“把塑料粉碎成碎屑?麦克用一种极端的方式处理那些原料,但它是大批量处理的唯一方式。”

甲之垃圾,乙之金矿

比德尔的原料是塑料,但当它到达工厂时,里面可能掺杂着石头乃至动物死尸。

慢慢地,比德尔琢磨出了对材料进行分拣的办法。他的团队逐层解决分离难题,一路攻关克难带来了不小的成就感。到了上世纪90年代末,比德尔及其团队已经有信心把实验室的工作成果扩大到量产规模。他们找到了投资者,并在伯克利建立了一家小型的试点工厂,后来又在列文治建了一家规模更大的工厂。

到2000年,列文治的工厂已经成为一处成熟的生产设施,每天三班倒地运转。然而,比德尔在保障充足原料供应方面遇到了困难,他意识到自己终于遇到了一个无法解决的难题。美国没有联邦法律要求回收报废的车辆或电子设备,也没有法律禁止在海外倾倒电子垃圾,在这种情况下,比德尔的原料都被运到了海外。

一开始,比德尔把寻找答案的目光投向了日本。早在欧盟于本世纪初颁布指令要求制造商回收报废电子产品和车辆并负责任地循环利用之前,日本就已经制定法律强制大规模地回收利用家用电器。不过,当比德尔试着在日本开办一家工厂的时候,他遇到了融资和后勤方面的问题,于是他开始探索中国市场。

中国没有日本那样的强制回收法律,也不像当时的欧洲正在酝酿当中,但那里有公司对比德尔的愿景感兴趣。2006年,在敲定了稳定供应电子垃圾的合同后,他在广州建起一家工厂。同一年,利用欧洲新立法的有利条件,他在奥地利也建了一家工厂,业务主要是从电子垃圾中回收塑料。

2010年,他又开办了上文提到的英格兰工厂,主要回收汽车所使用的塑料。目前,MBA每天可以处理450吨原料,年处理能力超过了125,000吨。“麦克已经把这件事提升到了一个不同的层次。”

电子产品环境影响评估工具(EPEAT,这是一项全球性的绿色电子产品注册服务,比德尔是其理事会成员)的研究总监韦恩˙莱弗(Wayne Rifer)说道,“他提供了一个全球市场,让塑料垃圾能回收制成高等级的塑料,而不仅仅是降级利用。他开启了一种让塑料回收形成闭环的能力。”

尽管如此,考虑到人类消费塑料的疯狂速度,比德尔能回收的数量只相当于九牛一毛。大多数的电子垃圾和塑料继续流向发展中国家,而且仍然得不到恰当处理,这让比德尔的不懈努力显得软弱无力。

“每一天,单香港就有100个装有有毒电子垃圾的集装箱到岸。”巴塞尔行动网络的活动家吉姆˙帕克特表示,“麦克遇到的问题是,废旧塑料都被这些国家吸收了,他们回收的成本更低。麦克进行了正确的回收利用,并内化了所有的成本,他无法与之竞争。”

“我们非常关心自己的产品如何被制造出来,但我们似乎并不关心如何将这些东西分解还原。”

比德尔对于西方向发展中国家倾倒电子垃圾这一问题的了解始于2000年,早在帕克特动身前往贵屿镇和拍摄纪录片之前。他对列文治工厂得不到原料的原因感到很好奇,于是亲自去了趟中国。在那里,他看到了帕克特之后会在纪录片中拍摄的一些画面,但这些令人不安的场景并没有让比德尔觉得是一个很大的问题。“我当时并不了解它的规模。”他说,“我过了一段时间才明白,这会影响到我业务的增长。”

但是,即便是在欧洲和中国建厂之后,原料供应不稳定的问题依旧困扰着比德尔。举例来说,尽管欧洲制定了严格的回收法律,但执法部门对贸易商和中间商在发展中国家倾倒电子垃圾仍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为了获得更多信息,比德尔开始前往孟买和墨西哥城等地。

他在那里探访了一些世界上最大的垃圾场,成千上万的赤贫者以最落后的方式处理着来自全世界的垃圾——做点回收,某些情况下回收材料能降级利用,但处理方式通常都不安全。比德尔创造了“环境套利”这个词来描述富国把垃圾倾倒到穷国,他开始公开宣讲这个问题。

在新德里召开的联合国可持续发展大会上,比德尔以此为主题发表演讲,并阐述了以负责任态度回收利用塑料的必要性。在美国国会就《负责任电子产品回收法案》举行的听证会上作证,这一立法的目的在于禁止美国企业把电子垃圾运到海外。

比德尔被世界经济论坛评选为“科技先锋”,他跟克林顿全球倡议进行协商,探讨如何帮助拾荒者改善生计和净化填埋场。2011年,他登上了苏格兰爱丁堡TED大会的舞台,演讲视频随后获得了近100万次的浏览观看。

所有这一切既提升了比德尔本人的知名度,也让环境套利的话题火了起来。2007年,比德尔获得了“地球卫士”的称号,这是珍˙古道尔(Jane Goodall)、雅克˙库斯托(Jacques Cousteau)以及蕾切尔˙卡森(Rachel Carson)曾经得到过的荣誉。

2010年,《经济学人》将其能源和环境方面的奖项授予比德尔(共同获奖的还有史蒂夫˙乔布斯和哈拉尔德˙楚尔˙豪森,后者是一位获得过诺贝尔奖的癌症研究者)。2012年,比德尔获得了哥德堡可持续发展奖阿尔˙戈尔(Al Gore)和科菲˙安南(Kofi Annan)等热心环保事业的政治家都曾获得过这份荣誉。

比德尔这些高调获得的奖项和公开宣传是否改变了人们(尤其是美国人)对于塑料的看法和观感,这一点很难说。比德尔自己也承认,这是一段令人感到挫败的长途跋涉。

先是2011年,然后又是在2013年,尽管获得了两党支持,但美国国会两次都未能让《负责任电子产品回收法案》走入表决程序。不过,胜利还是有的。

2013年4月,美国环保署对一则模棱两可的规定进行了解释,首次明确允许从美国境内的汽车粉碎残渣中回收塑料,而比德尔从2011年开始就一直在英格兰做这件事。与此同时,自从MBA开始在沃克索普镇开展运营以来,各项英国社区回收计划收集的废塑料数量出现了增长,而比德尔也说服了更多回收商把塑料供应给他。

他还提到了一些其他迹象显示,一股势不可挡的社会舆论正在形成,要求制止环境套利行为。他的TED演讲获得了成百上千条的评论,“几乎所有评论都是人们在询问如何才能帮上忙。”他说,“我从那样的热情中真的看到了希望。”

比德尔还在继续推进这方面的努力,在我来到英格兰对他进行采访的三天时间里,我们赶场一样地从一个演讲舞台赶到下一个地方。在威斯敏斯特宫,比德尔在上下两院议员面前发表了自己的演讲。在剑桥大学,他的讲话是一个系列嘉宾讲座的组成部分。

他参加了气候变化论坛举办的晚宴,其他宾客包括来自好几个个国家的贸易和环境部长。他跟英国经济发展部门负责绿色经济的主管共享了午餐。他还会见了剑桥大学可持续领导力项目的主任波莉˙葛提斯(Polly Courtice),后者正在努力安排比德尔面见项目赞助人查尔斯王子(Prince Charles)。

在威斯敏斯特宫的演讲中,比德尔用自己小儿子一张玩玩具的照片作为开头,他让两院议员回忆一下几条儿童法则。“我首先发现的东西就是我的。”他说,“如果我在做一个东西,那么它全部都归我。我的东西越多越好。当然,如果坏了的话,那就是你的了。”

听众们笑了起来,比德尔继续说道:“在再生资源产业工作了20年后,我非常清楚一点,那就是当我们成年以后,不一定就要抛弃这些儿童法则。”他解释了那些坏掉的东西最后都去了哪儿,展示了一张印度最大贫民窟的照片,那里的人教会了比德尔一种对塑料进行分类的“燃烧和嗅探”方法。

他们用火燃烧一段塑料碎片,嗅一下有毒烟雾,然后基于气味把它扔到合适的筐子里。另一张照片展示了太平洋中途岛上一头死亡的信天翁,它被剖开的肚子里有数百个颜色鲜艳的塑料碎片。

“我们非常关心自己的产品如何被制造出来,比如说血汗工厂的工作条件,但我们似乎并不关心如何将这些东西分解还原。”比德尔说,“我在这些照片里向诸位展示的事情,它不安全、不公平,当然也不可持续。”

比德尔为一件事道歉,即美国是唯一没有在国家层面对回收利用进行像样立法的工业化国家。接着,他提醒议员,英国的问题在于法律常常得不到有效执行。通过国内外的中间商,电子垃圾被出售和转卖,而且没有下游审计来确定那些垃圾的最终归宿到底在哪里。他用两个请求为自己的演讲作结,第一是加强执法,第二是为再生塑料销售减税,以此来鼓励更多的回收利用。

随后,议员进行了积极的讨论,他们都说了一些正确事情。“更广泛的公众希望得到更多的绿色解决方案。”来自苏格兰的国会议员拉塞尔˙布朗(Russell Brown)说,“我们必须为麦克这样的人提供一个更公平的竞争环境。”比德尔满怀希望地离开了,但他仍然保持着谨慎的态度。这些话他以前都听过,毕竟那些人都是政客。

几个星期后,我们在电话上进行了交流,比德尔谈到了一个新动态,它比英国政客给出的承诺更让他对未来感到乐观。2013年2月,中国启动了打击电子垃圾走私的“绿篱行动”。其结果是,运送到中国的可回收物必须真正能够被回收利用,污染物和纯粹的垃圾被禁止入境。

这项政策显然让美国垃圾中间商原来的做法难以为继,而比德尔的电话自那以后就一直响个不停。“他们原本以为一年后中国的这项专项治理就会结束,到时候一切都会回到原样。

但是在此期间,中国方面找到我,希望我能提供临时的解决方案。”比德尔说,“不过我一直在推动他们接受长期供应协议。我不认为中国会恢复到原来的样子,中国希望得到资源,而不是垃圾。”比德尔停顿了一下,然后自嘲道:“多年来,我一直在这里跟所有人讲这些事,欧洲,美国国会,所有人,但效果不大。中国及其‘绿篱行动’反而真正产生了影响,那很棒,我希望它继续下去。”

比德尔如何利用垃圾制造再生塑料

MBA Polymers回收塑料的工序和工艺都是保密的,但大致框架却广为人知。回收的目标是,把未分类的垃圾分成五种可以卖回给厂家的高等级塑料。在把原料粉碎之后,比德尔采用数十种分离技术,按照特定的顺序一步一步进行。以下是他可能使用的一些技术:

去除含铁金属

高架带式磁选机——这个装置由强力磁铁和在其周围移动的传送带组成。磁铁垂直悬置于传送带上方,当充满杂质的原料经过输送带时,磁铁就会把其中的含铁金属吸走,并把它们送入单独的滑道。

去除有色金属

涡流分离器——利用内置于旋转鼓轮中的电磁铁在传送带末端产生一个力场,由于磁场的排斥作用,包括铝和铜在内的有色金属会从传送带上跳落,进入安排好的滑道,其他材料则会落入另一条不同的滑道。

重量筛选法

重力分选台——让混合材料在一个倾斜的分级台面上移动,风扇把加压空气吹向台面,将较轻的材料吹走,而较重的材料则会留在原处。台面不停振动,把较重的材料送入倾斜的一侧,而较轻的材料则留在另一侧。

化学性质筛选法

泡沫浮选——在塑料碎片混合物中加入一种针对特定高分子聚合物的表面活性剂,把浆料放置于充气浴缸。气泡会附着在目标塑料表面使其上浮,从而跟其他材料分离开来。

颜色筛选法

塑料颗粒色选机——让塑料颗粒通过一个光电探测器,后者会识别一种特定的颜色,比如说蓝色,探测器会向空气喷枪发出信号,喷出空气吹走任何非蓝色颗粒,从而把目标塑料跟废弃物分离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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