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从污水那里 为城市找来源源不断的水？

污水是一个城市运转的必然产物。治理污水的下一步只是简单地达标排放吗？在有智慧的城市管理者眼里，用对方法，污水就可以为城市降碳减污带来源源不断的活水。

日前，生态环境部公示了2022年全国首批区域再生水循环利用试点城市评审名单。大部分城市位于缺水的北方，而南方有4市入选。其中有一座城市，是位于长江中游的株洲市。不禁要问，一个临水而居、因水得名、甚至以“洲”命名的城市，明明不缺水呐？为什么要在区域再生水循环上动脑筋？

株洲的答案很直接：要从污水那里，让一座老工业城市在用水转型中，找到城市循环发展的“水”动力。

“人多水少，时空分布不均，供需矛盾突出，这是当下我国普遍面临的水资源形势。”湖南省环境保护科学研究院院长罗岳平说道，污水资源化利用是破解水资源短缺和水环境污染问题的双赢途径。虽然有诸多好处，“但目前，我国污水资源化利用尚处于起步阶段，发展不充分，利用率不高。”

因此，2021年12月，生态环境部等四部委印发《区域再生水循环利用试点实施方案》，明确提出选择有条件的城市开展区域再生水循环利用试点，提供典型示范。一年后的今天，株洲有了自己的探索答案。

“区域再生水循环利用是在重点排污口下游、河流入湖（海）口、支流入干流处等关键节点因地制宜建设人工湿地水质净化等工程设施，对处理达标后的排水进一步净化改善后，在一定区域统筹用于生产、生态、生活的污水资源化的利用模式。”罗岳平介绍。

他告诉中国环境报记者，“做好这项工作，不仅有利于节约水资源、降低碳排放、改善水环境、保护水生态，而且能够在缺水的地方蓄起一个个较大水面，通过沿河环湖的生态修复，有效提升周边人气。”

记者了解到，株洲域内河湖水系发达，水资源丰富。“但株洲能够有效利用的水资源量并不高，所以才会积极推进污水资源化和再生水循环利用工作。”湖南省环境保护科学研究院水生态环境研究所所长付广义这样告诉记者。

“在这里，污水经处理后并没有被‘一排了之’，而是经过深度净化变成再生水，用于河道补水或绿化等市政用水。”付广义说。

试点先行，以点带面。付广义继续说道，株洲作为“节水型社会建设示范城市”和“全国水生态文明城市”，相关试点经验已被作为“株洲模式”和“株洲经验”在全国推广。同时，株洲作为“系统化全域推进海绵城市建设示范城市”，也将对再生水循环试点产生积极的促进作用。

根据相关统计数据，株洲市已建成县级及以上生活污水处理厂12座，总处理规模达87万立方米/天。株洲市9大片区用于道路广场用地、绿地、景观湖、湿地补水、工业用水等方面的再生水总需水量为36.7万立方米/天，折合年需求量为13401.16万立方米。而2021年再生水利用量仅为813.51万立方米，利用率仅3.57%。“整体上看，株洲市再生水规划需求量大，前景广阔。”

图源中共株洲市委台办、株洲市人民政府台办官网。熊伟 摄

坐拥湘江，在很多人看来，株洲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一个缺水城市。但事实并非如此。

“因洪涝旱灾等因素影响，株洲也会面临季节性、区域性缺水问题。再生水作为可控水源，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补充水源不足。”株洲市生态环境局局长周其伟告诉记者。

那么，株洲如何让境内再生水循环起来呢？

周其伟介绍，为指导株洲市再生水利用工作开展，株洲市已编制出台《湖南省株洲市再生水利用规划》《关于加强再生水价格管理工作的意见》。“在市委、市政府的重视下，株洲市成立了试点工作领导小组，负责项目实施的组织、协调管理工作。建立了多部门通力协作的工作机制，明确了生态环境、发改、水利、住建、城管、财政等市直部门、区政府及实施主体的责任分工。”

记者了解到，在湖南省环境保护科学研究院技术支持下，株洲市规划设计了两套再生水循环利用系统，即河西污水处理厂和枫溪污水处理厂再生水循环利用系统。“设计污水处理厂尾水经人工湿地进一步净化后，排入再生水调蓄水库调配，结合株洲市各领域、各行业再生水利用需求，在各节点将再生水用于工业生产、市政用水、景观用水、生态补水等领域。该体系将主要建设人工湿地、调蓄库塘、输配管网、监测设施和加水站等具体工程内容。”付广义介绍。

近年来，株洲市大力实施3个湘江保护和治理“三年行动计划”，“流域内已建成栗雨湖、神农湖、万峰湖、天池湖等重要景观湖库，可作为再生水调蓄库塘利用。”

付广义继续介绍，“每个城市都有一些景观湖，株洲的这几个面积、容量等相对较大，既能发挥景观和生态作用，又能发挥再生水调蓄作用。”

如今，污水处理厂的使命早已不是简单地处理污水，而是生产“更干净”的再生水。

“株洲市目前已在5座污水处理厂附近设置再生水智能加水机，将再生水回用于市政洒水和绿化。”其中，河西再生水循环系统主要用于栗雨湖、奥林匹克公园、神农城等景观用水，绿化灌溉、道路冲洗等市政杂用水；枫溪再生水循环系统主要用于相关工业园的工业用水，枫溪河道生态补水，天池公园景观补水，绿化灌溉、道路冲洗等市政杂用水。

“试点工程正常运行后，可纳入水资源统一配置的年水量为1223万吨，年可削减COD245吨、氨氮43吨、总磷2.5吨，有利于改善湘江水质，并通过水资源的高质高用、低质低用，在一定程度上解决株洲季节性缺水问题，保障湘江水环境安全。”付广义介绍，水质和水生态环境的改善，也有利于提高市民的获得感、幸福感、安全感。

此外，为健全再生水利用价格管理机制，株洲设立了工农业生产、市政杂用、生态补水等领域再生水利用付费制度。同步建立了再生水利用市场激励机制，制定株洲市再生水水权市场化交易规则。

在罗岳平看来，株洲进行再生水循环利用试点有几个重要意义，“一是有利于推进株洲工业城市绿色转型升级，推动再生水用于工业园区生产、河湖生态补水；二是有利于南方城市再生水循环利用模式的探索；三是利于改善流域水生态环境，保障水安全；四是有利于构建集污染治理、循环利用、生态保护于一体的治理体系，成为推动实现降碳、减污、扩绿、增长的重要手段。”

谈及试点工程目标，周其伟信心满满，“到2025年，天元区和芦淞区再生水利用率将达到25%。”

那么，推进区域再生水循环利用，株洲实践中遇到哪些难题，有哪些思考和探索？

“区域再生水循环利用的最大难点，在于人工湿地的用地问题，这也是再生水循环利用体系最关键的问题。”付广义解释道。

“人工湿地水质净化是通过物理、化学和生物协同作用，使低污染水得以进一步改善的生态工程措施，所需区域较大，有的要达到几十亩。其所需面积要根据污水处理厂的尾水量来测算，若有2万吨尾水需要深度净化，人工湿地的面积自然就要大得多。就一个地级市的发展规模而言，在污水处理厂周边找到一块用于建设人工湿地的合适用地，确实存在一定难度，这不仅仅是株洲的困难，也是全国各地普遍存在的一个难点。”

再就是资金问题。“再生水循环利用是一个系统工程，建设尾水湿地—调蓄库塘—再生水用户循环体系的工程费用较高，相关设施设备及配套管网投资建设费用也很高。根据《湖南省株洲市再生水利用规划》，完成株洲市9个片区再生水厂及供水体系建设就需要近9个亿的资金。这其中就需要政府加强投融资政策和制度供给，创新工程项目实施模式和市场化投融资模式，引导社会资金投入。通过多渠道经费投入，保障水循环利用系统持续运营。”

付广义补充，“再生水的营养物质相对较多，调蓄库塘会不会发生水华？完全有可能。此时，再生水调蓄库塘的生态修复工作就显得尤为重要，试点过程中要未雨绸缪。”

推进再生水循环利用试点工作，付广义也给出了他的建议：“市场经济条件下，水价在水资源配置中起主导作用，要进一步优化价格体系，拉大再生水与自来水的价格差，从根本上来保证再生水的销售。”

作为南方地区的典型代表，株洲市将以此次入选国家区域再生水循环利用试点为契机，全力推进试点任务实施，从量、从质做好“株洲答卷”，为全国提供“株洲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