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好的生态环境是海南发展的最强优势和最大本钱。这个1999年就提出生态立省的绿色宝岛,2018年被确定为国家生态文明试验区,生态和环境保护备受外界关注。
随着人口和游客不断增长,加之原有基础薄弱,海南生活垃圾处置面临较大困扰和压力。近日,《经济参考报》记者在澄迈、万宁、琼海、临高、儋州、昌江等市县调研了解到,由于部分生活垃圾填埋场达到或超过使用年限、垃圾焚烧比例偏低,一些地方随意倾倒垃圾,海南部分市县垃圾“围城”“围村”现象突出,此外一些生活垃圾填埋场还存在安全、环境污染等隐患。
部分市县垃圾“围城”“围村”现象突出
2017年12月,中央第四环境保护督察组向海南省反馈督察情况指出:一些市县生活垃圾大量堆存,臭气弥漫,渗滤液直排,周边环境污染严重和隐患突出,群众反映强烈。
随后,海南省针对环保督察反馈情况进行整改。根据海南省最新的督察整改情况显示:海南省2018年共安排49.16亿元用于城乡污水垃圾等环保基础设施项目建设。目前,全省共建成生活垃圾转运站253座,无害化垃圾处理设施23座,全省城乡生活垃圾无害化处理率达90%以上。
记者近日在澄迈、万宁、琼海、临高、儋州、昌江等地调研发现,部分垃圾堆放点已用塑料黑膜进行覆盖封闭,群众反映臭味明显减少。部分乡镇、村的非正规垃圾堆放点已被铲除清理,换上垃圾收集桶。街道上“严禁随意倾倒垃圾”等宣传标语比比皆是。居民环保意识有所提高,乱堆乱放乱倒现象有所减少。
然而,尽管相关整改工作已经完成或正在进行,部分地区的生活垃圾随意倾倒问题依然较为严重。
记者随机调研发现,临高县波莲镇敬老院附近一处垃圾倾倒点,生活垃圾无序堆放、蝇虫遍布、臭气熏天,且无管理痕迹;临高县东春村等地的树林、水塘、草丛、水沟等地都存在生活垃圾随意倾倒、任意焚烧的现象;儋州市东坡书院景点、码岭水库、西华农场等附近,整治后不仅仍有不少残余垃圾,还新增了户外烧烤遗留垃圾;昌江石碌河和昌化江交汇口滩涂及附近岸边亦发现随意倾倒垃圾行为;万宁市石梅湾的海边,几乎寻觅不到垃圾箱的踪迹,泡沫箱、塑料袋、椰壳、饮料瓶、一次性碗筷等垃圾被随意丢弃或堆放在沙滩边、青皮林里……
在昌江黎族自治县中融衡德环保有限公司的垃圾处理厂等地,半天时间只见2至3辆环卫车往返。作业人员透露,小型环卫车有时几天才下村拉一车。儋州市大成镇可沟村等地村干部介绍,当地重视农村垃圾收集,且配备了足够的垃圾桶,但市里环卫车运力不足,有时甚至10余天才运送一次,导致垃圾集中堆放却无人清理,造成二次污染。由于多地尚未建成垃圾处理厂,部分非正规堆放点被封停,即便垃圾被运送出村,也无法及时得到处理。
多个生活垃圾填埋场存隐患
近期,位于澄迈县老城经济开发区的颜春岭垃圾填埋场西侧堆体突遭雷击起火,经过9个多小时才被扑灭,大火再次刺激了附近居民紧绷的神经。
多年来,这个占地1000多亩的千万吨级“垃圾山”备受周边居民诟病。
今年2月,海南省生态环境厅就颜春岭垃圾填埋场存在的环境问题亮出“黄牌”,指出“存在覆盖措施不完善,作业单元未实施日覆盖,临时封场区膜材料的搭接和固定不稳妥,造成大量垃圾裸露”。
老城经济开发区管委会环保局副局长陈嘉威说,海南高温天气多,如果垃圾覆盖不到位,溢出的沼气遇到火花有引发火灾的可能。由于附近还有医疗垃圾厂、饲料厂、天然气公司等企业,整个片区存在较大安全隐患。
老城镇仲音村村民冯成旭说:“垃圾场离村子不到两公里,平时睡觉都睡不踏实,真担心出事。”
在位于万宁市石梅湾的生活垃圾无害化处理厂,记者看到渗滤液处理站旁竖着“严禁吸烟,罚款500元”的标示牌。而该垃圾厂负责人就在标示牌旁抽烟,还表示“平时也抽,一般没事”。
万宁市环卫园林局给记者提供的一份资料显示,万宁垃圾填埋场原有沼气导排和处理设施已经毁坏,调节池也缺乏沼气导排设施,鼓包严重,当沼气浓度达到5%-15%时,存在爆炸、火灾隐患。
万宁市垃圾填埋场2010年投产,累计填埋量约90万吨。目前每天接收万宁、琼海两市生活垃圾超过800吨。万宁市环卫园林局副局长殷存明透露,该填埋场已远超设计处理规模,处于超负荷运转,基本无安全填埋库容。目前现场作业超过设计标高20米,堆体坡度大,严重不符合规范要求,属于高位高危填埋,存在垮塌、滑坡风险和人员伤害可能。
“我们正在周边增加坝的高度,一方面对整个垃圾堆进行保护,另一方面也会增加11万的库容量。”殷存明说。
在颜春岭垃圾场,周边市县的垃圾运输车源源不断地进入场区。每天约4000吨垃圾往垃圾山上堆放,能被焚烧处理的只占一半左右。记者探访颜春岭垃圾填埋场,远远地就能闻到刺鼻的臭味,越往上走,腐臭味越浓烈,令人胸闷作呕。
该填埋场3公里范围内居民点主要包括藏龙福地和华西芙蓉海2个住宅小区,以及儒扬村、仲音村和富苍村等12个自然村。
记者注意到,距离垃圾场2公里左右的公路边有两个小学和一个幼儿园。其中的大亭小学王校长反映,一吹南风,校内能闻到明显臭味。
“逢阴雨天,臭味更明显。”冯成旭说,“雨水多时,垃圾场污水顺着公路流到村里,看着就害怕。以前大家都喝井水,如今井水只敢用来擦地板。”
万宁市垃圾填埋场面临同样问题。记者在现场看到,占地100亩左右的填埋场裸露约三分之一,恶臭四散,蝇虫肆虐。
距离垃圾场不远一陈姓农民的院子里,两张粘蝇板粘满密密麻麻的苍蝇。她用“垃圾高过山,媳妇不进门”来形容自己的窘境,“下雨时,附近的河水就像酱油,直流海里。”
万宁市环卫园林局相关资料显示,该填埋场臭源面积大,臭气无组织扩散,管控难度大,难以有效除臭。此外,库区渗滤液水位高,大量积存,缺乏有效导排,一旦遇雨水,大量渗滤液可能翻坝外溢。
万宁市生态环境局局长吴毓波坦言,渗滤液存在重金属超标问题,如处理不妥当,造成污染后数百年也难以恢复。
记者实地走访儋州、昌江、东方等垃圾填埋场,类似问题皆不同程度存在。
化解垃圾之困需多措并举
海南省生活垃圾处理主要采用“卫生填埋+焚烧处理”的模式,其中大型填埋场16座,焚烧发电厂5座。如何化解垃圾之困,给百姓更好的幸福感和安全感?
受访的基层干部、环保人士和专家建议,要对现有的垃圾填埋场进行风险隐患排查,通过技术提升、引进专业技术公司等措施防控安全风险和环境污染;提高垃圾焚烧项目风险防范意识,制定增强公众获得感、认同感的制度措施;在减少垃圾填埋数量、提升焚烧处置比例的同时,改变生活垃圾目前主要为填埋和焚烧的末端处理方式;更加注重分类、回收、利用等资源化能力建设,在“无废城市”等方面为其他地方提供示范和做出榜样。
中国林业与环境促进会垃圾处理工作委员会主任委员曲睿晶表示,海南部分垃圾填埋场已成为开放式的暂存场,这个问题需要马上解决,短期内可在周边找一个可替代的填埋场,不能再增加已有“垃圾山”的量,新的原生垃圾一定要运到焚烧厂做安全处理,逐步将老填埋场处理掉,该资源化的资源化,该无害化的无害化。“垃圾场作为‘城市矿山’,开挖后一些塑料或其它可燃物等可被再利用。”曲睿晶说,“当地政府可通过购买第三方服务的方式,邀请国内大企业对已有填埋场进行改造处理,让陈腐垃圾变废为宝。”
垃圾焚烧发电项目既是民生项目,也事关群众切身利益。受访的专家认为,垃圾焚烧发电项目要纳入民生改善总体布局,通过规范化制度化安排,让项目周边的政府投资建设、配套公共服务设施与群众生活条件改善同步规划、建设和实施,让更多绿色发展项目进驻,提高当地群众教育、医疗、养老服务水平,增进周边群众获得感、幸福感。
中国生物多样性保护与绿色发展基金会志愿者建议,海南应把更多投资用于垃圾分类,完善垃圾分类收集、运输、处理等各个环节配套设施,做好垃圾分类工作,垃圾填埋和焚烧发电的规模就可以相应减少。
北京环境律师夏军说,在严格推行垃圾分类以后,海口和澄迈的新增生活垃圾量将大幅减少,现有焚烧厂2400吨/日的处理能力可以应付,从而减少颜春岭存量垃圾,从根本上解决“垃圾山”严重污染和安全隐患。海南省应率先实施垃圾焚烧清单制管理,尽快发布垃圾焚烧行业适烧垃圾名录和禁烧负面清单,走到生态文明建设队伍的最前列。
“海南应大力推进垃圾分类、再生资源回收‘两网融合’,”中国林业与环境促进会垃圾处理工作委员会主任委员曲睿晶认为,尤其要补齐分类利用系统短板,如废塑料可以变成塑料颗粒,废纸可以变成纸浆等,减少垃圾填埋焚烧的量,提高资源化利用水平。
生态环境部环境与经济政策研究中心顾问曹凤中则表示,垃圾治理应由政府、公民、社会组织、企业等主体共同承担职责。海南可由政府牵头,企业支持,公众参与,从创建“无废城市”等角度出发,找出一条更好的垃圾处理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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