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再生资源进口,就不能不提到中国东部沿海的台州。上世纪七十年代末,随着国门的打开,沿海的广东南海和浙江台州率先成为国外废料登陆口岸。直到中国加入世贸组织的2001年之后,中国的几个沿海口岸先后成为国外废料登陆地。废旧金属进口成为中国再生资源产业中最吸引眼球的一个领域。
随着制造业的兴盛,进口再生资源成为沿海地区急需的原材料的重要供应基地,为东南沿海制造业的蓬勃兴起提供了有力支撑。历经多年,再生金属产业在台州已形成了在中国乃至于在全球废旧金属贸易市场都赫赫有名的产业集群,每年这里所拆解加工的各类废旧资源都在200万吨以上,为周边汽车摩托车及配件、机电、家电、电线电缆、卫浴阀门、缝制设备、塑料制品、五金制造、低压电器以及水暖洁具生产提供了大量的原料来源。
曾几何时,运送废金属的车辆洋洋洒洒从台州东北部椒江区的海门港一路南行,直奔南边的路桥区峰江镇集中加工区,成了台州独特的一大景观。当初,十余万来自四川、江西、湖北、湖南等内陆地区的农民常常是一家几口就是一个小的作业组,几十个人组成一个拆解加工车间,形成了极具特色的产业集群。在最繁盛时期,台州市峰江镇,上百家叫得上名头的拆解企业和众多叫不上名目的小企业聚集在那片本来就很狭窄的区块里完成着各种废旧电机、废旧变压器和电线电缆的拆解加工过程,一个狭小的空间聚集着来自各地的民工,多的时候高达十余万人。然而,手工拆解与落后的加工方式也带来了麻烦,一个是生态环境,另一个是市容市貌。
当时,政府决心把这个产业弄到远离市区的海岛上去,并实现这个产业的转型升级。十年前,我在采访之后在2006年4月16日的《中国环境报》上发表了《过去只能简单拆解分类金属原料如今深加工产品数量品种不断丰富—— 台州金属再生园“腾笼换鸟”》的报道,在对当地最有代表性的三家企业实地考察后,以个人观感的形式介绍了这个产业集群正在发生和即将发生的变化。文中透露,当地政府政府提出了“腾笼换鸟、产业提升”的战略思路,将采取强有力的措施清理整顿园区外的小拆解和小冶炼,并准备选择海涂荒地,回填出一片新的再生金属产业园区……
转眼之间,十年的时间已经过去。而今在台州东部的三山涂台州湾循环经济聚集区内,金属再生产业基地总用地6000多亩,投入20多亿元,目前已经完成公建投入17.58亿元,工业性投入40多亿……2013年,这个基地被正式列入第四批“城市矿产”示范基地行列。2011年6月,台州湾循环经济产业集聚区管委会正式挂牌。2015年11月,第15届再生金属国际论坛在宁波闭幕,部分代表驱车南行,在园区规划展馆里,在巨大的椭圆形屏幕前,代表们在听视频里绘声绘色地讲述集聚区的“成长故事”。后来的报道中说:……在自动化破碎车间,代表们看到了从德国引进的一条处理废旧电机的生产线,它采用隧道式废电机热解炉,分解绝缘漆使铁铜等废旧金属易于剥离,大大提升后续工序的生产准确率和效率。在另一家企业参观了铜成品仓库、黄铜棒生产线、废电线电缆拆解车间、铝精加工车间以及铝锭产品仓库和剥线缆车间。在第三家从事废旧五金电器、废电机拆解与深加工的企业,大家看到了正在试运行的废线缆破碎车间及废五金破碎流水线,其中废五金破碎流水线是台湾技术。考察的最后一站,在裂解气化炉车间,大家看到了企业自行研发生产的垃圾裂化炉。这种设备体积小、无需添加任何辅助燃料,噪声低,飞灰熔融,废水回喷循环利用,无害化彻底,排放指标低,性能优异。据称,这家企业建立时间不长,但十分注重提升核心技术的竞争力……一年又过去了。
2016年11月,在参加第16届再生金属国际论坛期间,我与齐合天地集团有限公司秦永明总裁,刘怀宇副总裁等相聚广州中国大饭店,大家谈到行业的发展,也说了台州的变迁。在欢迎晚宴上,他们满怀信心地告诉国内外朋友:齐合天地将是一个具有国际化视野和国际化布局的企业。他们约我再一次看看新园区,但终未成行。我对这里十年来的“腾笼”与“换鸟”中的新进展与新路径抱有极大的好奇。而12月在福建南安举办的2016中国城市矿产示范基地交流及海峡两岸资源循环利用产业发展论坛上,来自这个园区的浙江祥鑫再生资源利用有限公司总经理郑伯林发表了《跨界融合,探索循环产业园区发展新路径》的报告。
与会者对园区发展中的一些体会和心中的困惑都有同感。在这里刊发这篇演讲稿的同时,也在深深思索:废旧金属进口加工拆解行业经过这些年来这么多人的艰难探索,可以说是沧海桑田,世事巨变。有人已淡出了公众的视线,有些则依然“纠结”或者说“奋斗”于此;且尚有更多的新手要试试水。新人与旧人总不同;过往的世态情境与眼目前儿又不一样了,正所谓:有人星夜赶考场,有人辞官归故里,这很正常。
而关键在于:那曾经的旧模式还能否在今天的形势下沿用?答案不言自明。自从2008年全球经济危机,中国再生金属产业就一直没翻过身来。其一,大宗商品价格的低迷是全球性的,中国再生金属产业作为全球体量最大的产业群体,受到的伤害也最重。其二是随着全球产业转移的逐步演进,周边国家的废旧金属进口加工行业加入了原料竞争的行列,形成了废旧金属市场的多元化,且由于中国近年来劳动力成本成本大幅度上升,废旧金属进口拆解加工的诸多优势正渐次失去;其三是入园企业负担格外沉重。所谓的“腾笼”也好,“换鸟”也罢,一动一静,都是成本。里外都“GDP”。我曾跟一些朋友打听,园区迁移,好是好,但成本巨大。在郑伯林先生后面的演讲中会提到:每一亩土地投资都在120万元以上。按当下的投资回报率,得多少年才能收回?园区又能为企业解困做些什么?
我要说的另外一点则是民营经济中的一个致命的基因:企业之间没有协同配合的一丁点儿意愿与可能。小农经济的血统在废旧金属进口加工利用产业中最明显。我曾经数次来到这里,发现一个现象:企业之间没有丝毫的联系与合作,几千年来所谓的“鸡犬之声相闻而老死不相往来。”在这里体现得最真切。仔细想想,这其实就是小农经济根本的弱点在另一个维度上袒露。其实所谓壁垒高筑:无非就是自己啥核心竞争力也没有,拼的就是谁敢赌市场波动,谁能比我更狠!我不需要合作与协商!这给海外的废料供应商攻破中国废料价格底线提供了极大的便利:每次的再生金属产业聚会时,名目繁多的国外供应商向张三报一个价格,接着又找到李四;这王二麻子听了给两家的报价之后心里合计,但即便是已经到了成本低线,他居然还能“割肉”再让出少许……这,就是一个原料进口和消费大国至今无定价权的深层次原因。长期以来,中国废料市场就是被这样一种怪圈搞得“人不人鬼不鬼”,其实又何止是废料呢!直到今天,中国这里是“买什么什么贵;卖什么什么贱。国外供应商这是拿准了中国人这种德性,拼命地杀价呀!可即便这样,他又啥时候瞧得上过你:是你们自己相互把脊梁都给剔了!
对于这种“狼还没有来呢,羊自己个儿先掐起来”的陋习,如果不自己改改,就永远不能挺直了腰杆儿……说白了,这些年,不正是靠了制造业快速崛起,萝卜快了不洗泥!不正是内陆边远地区有这么多民工无业可就;不正是由于周边国家尚未瞧到这个产业有如此的资源空间与劳动力释放空间;于是才有了过去20年的人欢马叫;也才有了一部分人造富的历史机缘和驰骋空间吗!而今这些都变了。2013年底,我在《资源再生》杂志上发表了《这一张旧船票能否登上你的客船?——中国再生金属产业的回眸与前瞻》的文中已经坦言。
而今,中国的经济与社会发展又走到一个新的转折点上。以往那种众多企业虽然名目繁多,但都在干同一样的事情,都在同质化的老窠臼里恶性竞争,那个时代早该过去了。在市场经济体系逐渐成熟的今天,契约精神、协同配合、行业自律、一致对外、共享与共赢正在成为这个时代的主题。正所谓:世界潮流,浩浩荡荡……谁也无法阻挡。所喜的是:那些曾经的行业恶习正在被荡涤冲击,新的企业关系伴随旧框架的解体而显露雏形……正在这个时候,听台州园区内一位企业家的建议与设想,是可喜的。虽然并未条理化,但毕竟是在痛苦之后抉择;所谓的“跨界融合”,题目与内容都有待商榷;但我想到更多的是园区建设与运作的模式该如何筑就;企业自己的商业模式能否有新的突破呢?但愿随着新岁月的到来有新的变化;是谓:千家万户憧憧日,总把新桃换旧符……规律这东西,有谁能违背呢?
这里所说,纯粹个人观点,与后面的企业家所说无干。特此申明。
原标题:一个国内外知名的再生金属加工园区的崛起与瓶颈——听台州湾循环经济产业集聚区一位企业家的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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