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彩虹城小区的垃圾处理站忙碌起来,三名工人在酸臭阵阵的垃圾堆中奋力分拣,饮料瓶、易拉罐、纸盒、塑料袋如雪片般飞进不同的编织袋,剩下的混合物则被铲进翻斗进行压缩。垃圾楼内外,整袋整袋的可回收物码得满满当当。“半个月没见收废品的人来,堆不下的就只能进压缩机了。”操控电动液压装置的师傅告诉记者,以前各路收破烂的小货车晚上八点多准来,现在却没了踪影。
记者近日调查获悉,随着北京城市边缘82个废品回收集散地陆续关闭,河北大批废品加工小作坊停产,拾荒者正加速撤离北京,也由此带来城市垃圾处理压力的攀升。
来自市发改委和市城市管理委员会的数据显示,前两年北京垃圾日均处理量是1.8万吨,今年到了2.17万吨,整体增两成。
垃圾减量刻不容缓,分类回收是全球各大城市的主要应对之策。但居民生活垃圾要不要强制分类?在国家发改委、住建部上月发布《垃圾强制分类制度方案(征求意见稿)》后,这个令人挠头的问题再度引发争议。
垃圾分类试点多年重回原点
北京市民对垃圾分类并不陌生。2010年至今,垃圾分类试点小区从600个增加到了3000多个。但颇为尴尬的是,绝大部分垃圾箱的分类功能近似于摆设。
枣营北里小区南门内,路边立着一排垃圾桶。虽然信息提示板上标注着厨余垃圾、可回收物和其他垃圾三类,但现场只有绿色的厨余垃圾桶和灰黑色的其他垃圾桶。居民田女士拎着一只白色垃圾袋走了过来,没有丝毫犹豫,“啪”的一声就投入一个敞着口的黑桶中。
“哪个桶敞着往哪儿扔,大伙都这样。”田女士直言:“早几年有垃圾分类指导员的时候认真过,一阵风似的就过去了。”记者注意到,所有垃圾桶都是“鱼龙混杂”,蛋壳、西瓜皮、剩菜等,让原本干净的饮料瓶、纸箱也染上了污渍。
枣营北里曾是本市首批垃圾分类试点的明星小区之一,分类指导员会在每天垃圾投放高峰指导居民正确分类。但这股热乎劲很快就冷却下来,因为环卫工人清运垃圾时,一股脑儿直接混杂装车,分不分都是一样的结果。
枣营北里的情况并非个例。如今,大部分小区的垃圾分类都已简化操作,只需要分成厨余垃圾和其他垃圾,但居民能准确投放的社区寥寥无几。
根据《垃圾强制分类制度方案(征求意见稿)》,2020年底前,直辖市、省会城市和计划单列市的城区范围内要先行实施垃圾强制分类。生活垃圾强制分类的对象为公共机构、宾馆、饭店、写字楼、快递企业、食品加工企业等,鼓励各地结合实际制定地方性法规,对城市居民实施垃圾分类提出明确要求。
82个废品集散地关了80个
北京居民生活垃圾要不要强制分类?业界人士有着完全不同的声音。
“中国有‘破烂大军’的特殊国情,不需要像日本、欧洲那样精确分类。”北京环卫部门相关人士表示,一车一车运往鲁家山垃圾焚烧厂的混合垃圾,有价值的东西已经所剩无几。“除了厨余垃圾,就是些碎纸片、烂塑料、破布条,垃圾焚烧炉全都能吃进去,有必要再分吗?”
但令人担忧的是,长期承担垃圾分类重要职能的“破烂大军”正在急剧萎缩。
“北京拾荒者高峰时17万人,现在也就10万左右,还在降。”长期跟“破烂大军”打交道的北京市政府参事、循环经济专家王维平告诉记者,去年北京垃圾实际处理量为700万吨,而拾荒者分拣转运出去的废品,同样多达700万吨。
伴随着城市治理与经济结构的优化调整,这套废品回收循环系统已经难以运转。在北京,82个废品回收集散地已经关了80个;在河北,废旧塑料加工、小铸造等高污染的小作坊正大规模关停,而新的环保型循环处理系统远未建成。
细心的市民已经注意到,各类废品的回收价格都在直线下跌。以矿泉水瓶为例,过去1毛钱一个的大瓶,降到了4分钱。“原来废纸板1400元一吨,现在500元一吨还没人要。”石榴园社区一家废品回收摊老板抱怨,附近的回收点已经陆续撤了三家。
“美国拾荒群体在上世纪80年代消失,中国很快也会面临这样的问题,专业化的分类回收体系需要尽快建立。”北京盈创回收公司常务副总经理刘学颂表示。
“互联网+”艰难接棒
“破烂大军”在撤退,新兴的“互联网+”回收平台也在加快布局。爱回收、帮到家、绿猫、香蕉皮、再生活等平台,都在以线上线下结合的O2O模式展开上门回收业务,同时也在人流密集区布设智能化自动回收装备。
地铁站内,大批饮料瓶回收机已经上岗。按键、扫码、投瓶,短短几秒钟,你的手机微信就会收到零钱到账通知。这样的回收机,全市已有3000多台,收集到的空瓶直接送往现代化的环保回收生产线加工成可以做再生瓶的原料颗粒。
“如果顺手交给拾荒者,看似很善意,最后的结果却很可能是二次污染。”刘学颂说,饮料瓶在与其他垃圾混合的过程中被污染,再辗转运输,脏得变了颜色,塑料加工小作坊都是拿工业强碱清洗,污水不经任何处理直接排放,触目惊心。
让可回收物进入绿色、安全的回收渠道,正是“互联网+”新型再生资源回收公司努力的目标。但截至目前,它们在北京的“地盘”还很有限。
以饮料瓶为例,北京一年废弃60亿到80亿只,智能回收机加上帮到家O2O上门回收的量,加起来也就1亿只左右。在顺义天竺,盈创回收打造了亚洲单线产能最大的再生瓶级聚酯切片工厂,但一直产能闲置,年处理废旧饮料瓶22亿只的生产线,实际最高仅达到过8亿多只的处理量。一边是垃圾处理压力大增,一边是绿色环保的废品再生循环处置线吃不饱。北京餐厨垃圾处理和利乐饮料包装袋的回收加工生产线,也都陷入了这样的怪圈。
强制分类能否破局
垃圾强制分类,被视为破解之道。以德国为例,各类饮料瓶在销售环节向消费者征收押金,退瓶后才能返现,这项制度使得98.5%的饮料瓶、易拉罐、玻璃瓶等饮料包装得以安全回收,仅此一项,生活垃圾的体积就减少了40%至50%。
近些年,垃圾围城的困局让国内城市对垃圾焚烧依赖加深,由此引发的飞灰和炉渣环保处置代价引发公众关注。作为垃圾强制分类征求意见稿的起草专家之一,中国城市环境卫生协会管理专业委员会主任张益强调,希望通过实施垃圾强制分类形成突破口,有效减少垃圾清运量和最终处理量。
居民生活垃圾要不要强制分类?对此,王维平建议,强制分类要循序渐进,城市垃圾分类清运体系和再生资源循环处理系统的配套建设要及时跟进,这样垃圾分类才不至于走过场。
此前,北京以长达十年的引导,让排队候车的文明习惯深入人心,预计居民垃圾分类的引导,需要耗费更长时间和更多投入。
原标题:拾荒大军加速撤离,绿色回收体系尚待完善 垃圾日均处理量增了两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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