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民众—垃圾车—垃圾焚烧厂/填埋场/资源回收站,台湾的垃圾在整个流转过程中,生活垃圾分类始终贯穿其中。
常少青与台湾环境保护工作打交道约有30年经验,目前负责新北市某区的环境保护工作。“垃圾回收,资源回收,打扫马路,清理沟渠,环境稽查等”,这些都是常少青所在区队的工作范畴,垃圾处理是其中重要一环。
“垃圾革命”
在常少青看来,台湾今天的洁净容貌,市民保护环境意识的提升,是经历了三个阶段漫长的“革命”而来的。
第一阶段(1970-1980年),台湾主要宣导“清除脏乱”。“不要乱丢垃圾,搞好自家前后院子的环境。”常少青认为这是最基础的教育,能培养市民爱干净的习性。
为促使市民积极配合,各社区还进行评比。“评比分‘干净、普通、脏乱’三个等级。谁家的前后院子卫生工作做得好,就给他挂上个‘干净’的荣誉,做得差的就只好领个‘脏乱’回去挂在门口。”常少青说这样的评比很有效,“大家都爱面子,谁都不想落后。”
第二阶段开始倡导资源回收(指物质回收,不含垃圾焚烧处理后能量回收),这个阶段又经历了10多年。
“最开始只有四大类的回收:纸张、塑料、玻璃、铁铝。”上世纪80年代后,台湾资本与技术密集工业迅速发展,在世界经济和市场波动的影响下,整体工业状况保持中速增长。这四大类的产生量随着工业的发展日益增多,“大约占垃圾量的10%-15%”。
“酒干倘卖无/酒干倘卖无……”常少青突然哼唱起苏芮的一首歌。“酒干倘卖无”是一句闽南语,大概意思是“有酒瓶子要卖吗?”常少青解释说:“这首歌反应出当时台湾的玻璃类垃圾日益增多,有市民回收空酒瓶子再卖到废品站去赚点小钱。”
上世纪90年代后,台湾垃圾处理方式发生了很大的转变。常少青定义为“台湾进入一个全面性的资源回收状态”。同时,台湾政府以“焚化为主、掩埋为辅”为垃圾处理之主轴。1991年,台湾出台“一县市一焚化炉”规划,计划2001年建成21座垃圾焚烧厂。1998年,台湾政府为完善奖励与市场机制,出台《资源回收四合一计划》,并成立资源回收管理基金委员会,扩大回收层面与绩效。
“回收的种类多了,有厨余、堆肥等。”常少青说这个阶段又进了一步,资源回收占垃圾总量的五成。
2003年后,为完善垃圾管理机制,台湾制订“减量化、再利用、回收和再生利用”的方针,奔向“零废弃”的目标。
焚化炉事件
台湾的“垃圾革命”,最大的阻力之一是:兴建焚化厂。
“一县市一焚化炉”的政策推出后,民众抗议遍地烽烟。当地民众成立了各种组织,通过围堵厂房、赴公共部门陈情、通过媒体曝光政商利益等方式开展抗议活动。
垃圾焚烧过程中可能引发的二次污染疑虑是民众抗议的原始动力。随着抗议活动的升级,民众逐步指向更深层次的疑虑问题:垃圾焚烧厂的技术风险、不合理的政策过程以及官员和专家社群的技术专制等等。
“一座焚化炉,从兴建到投入使用,前后花了10多年,很辛苦的。”忆起全民抗争,亲历者常少青清晰地记得激烈中伴随有一丝丝流血。
垃圾焚烧厂选址时,民众来抗议;垃圾焚烧厂动工时,民众来抗议;垃圾焚烧厂建好了,民众还是抗议。“建一座焚化厂,要经历这三大抗争。每一个阶段,政府都需要安抚民众。”
政府开始与民众的积极对话
一开始,政府开说明会,说明为什么建焚化厂。但民众听不进去,掀桌子,不谈。政府继续宣导,逮尽所有的宣传机会,公布一切数据,关于征收、补偿以及焚烧厂的危害等。民众还是不妥协,补偿也不领取。后来,实行“五权分立”政治制度的台湾政府将事件提请法院处理。经过一系列的法律程序后,焚烧厂终于能动工了。但民众还是来阻扰。
“他们躺在路上,阻止工程车进入。”事件进一步升级,台湾政府派出了武警,争执中出现了轻度流血事件,最终抗议民众被“搬”走,工程继续。
“焚化炉盖好了,我们开垃圾车运送垃圾进去,民众向我们丢鸡蛋,不让垃圾进站。”常少青说这一闹又是半年。
“泰山区的草根性很强,宣导工作更难。”黎安和常少青都认为,民众的观念转变是台湾“垃圾革命”取得成效的关键。
台湾政府对垃圾处理的宣导采用“疲劳战术”,铺天盖地。在宣传的基础上,台湾政府转变逐步转变治理思维,听取了民间的政策思路和方案,让民间的智慧成为政府决策和执行的助力。
新北市八里焚烧厂的案例证明了政府与民间“信任合作”的效果。八里当地政府向毗邻的住民主动公布焚烧厂运营的数据,并将原先的抗争精英纳入焚烧厂运营的监督委员会,一方面及时回应民众的疑问,另一方面让厂方的经营处于政府和民众的双重监督之下。
慢慢地,民众在激动中回归理性,渐渐有了改变。他们接受了焚烧厂的事实,要求定期公开垃圾焚烧厂运营的相关细节、数据,并全方位监督垃圾处理全过程。
台湾政府积极回应,把民众纳入监督体系,并在焚烧厂周边栽种一片绿地红花,建了游泳池、图书馆、球场、幼儿园等。
如今,台湾市民不再谈“炉”色变,而是与政府一起共同监督焚化炉的运作,监测周边的环境质量。焚化厂附设的休闲场所,也成为市民休闲健身的好去处。
《少女的祈祷》穿街走巷
台湾的“垃圾革命”最终指向了垃圾产生的源头:每一位台湾人,在源头上做好垃圾分类,减少垃圾生产。
2000年7月1日,台北市首先开始实施“垃圾不落地”政策。
所谓“垃圾不落地”,指的是台北市实行垃圾处理费随袋征收(之前,台湾的垃圾处理费是随水征收的),撤走街头的垃圾桶,垃圾车定时定点回收。
台北大街小巷的垃圾桶仿若都长了腿脚,一夜之间“跑”光了。市民开始“囤积”垃圾,按垃圾分类标准做好可回收和不可回收的垃圾分类,不可回收垃圾须用专用垃圾袋,垃圾越多,花钱也越多。
之后,“垃圾不落地”政策在全台湾推广。新北市是第一个效仿台北的做法,垃圾处理费随袋征收。
常少青向记者介绍了新北市政府所在地的板桥区的垃圾处理情况。
板桥区地处新北市主要人口商业腹地的中心位置,是新北市与淡水河系西岸的政经中心,总面积约24平方公里,常住人口60多万。根据板桥区的特点,板桥区配备了垃圾车和其它机动车辆300辆,700多名清洁环保工作人员。
“每天下午2点和晚上7点,是板桥区回收垃圾的时间。”常少青说,“台湾的服务很彻底。上班的人赶不上下午的,还可以等晚上那一趟。”如果都赶不上,市民还可以拿到指定的待放点,请社工协助。
时间点一到,垃圾车就准时出发,环绕设定的53条路线,挨家挨户去收集垃圾。“每一组三辆车,每辆车配备2人。领头的车子装‘不可回收垃圾’,第二辆装‘可回收垃圾’,第三辆装‘厨余垃圾’。”常少青说,垃圾车播放着《少女的祈祷》钢琴曲准时出现在既定的路线。
10多年的推广,市民养成了习惯,总是准时地出现在“约会”地点。左邻右舍的拎起分好类的几袋子垃圾都到楼下巷道,等待垃圾车到来的空档邻里之间拉起家常,联络感情。
对于一些“特殊垃圾”,还有专门上门回收服务。“例如废弃的家具,可以打专线电话预约,就会有人免费上门回收。”台湾政府还开通了一条“1999”专线,市民遇到任何问题都可以拨打,包括垃圾处理问题,4个小时以内就会有回复,黎安说。
黎安在台湾也从事了12年的环境保护工作,开过3年垃圾回收车,当过环境稽查员,现在调到机动组,处理突发事件。
城乡结合的新北市泰山区,在垃圾处理方面也是一个典型。
相对于板桥区,城乡混合的泰山区的垃圾处理工作更加繁琐。泰山区有不少腰身纤细的巷子,往往要考考环保工人的车技。不少巷子,垃圾车要倒着进去。“车子一路慢慢倒进去,市民就等在巷子里的家门口。”“为什么不请市民配合把垃圾拿到巷口子去等候垃圾车呢?”记者好奇地问。黎安笑了,“政府把市民宠坏了。”
后来记者走访了台湾其它地方的垃圾回收情况,才理解黎安那诙谐的笑语。台湾政府在垃圾处理工作上,注重服务与便民,使得市民的配合度更高。
泰山区还结合自身的特点,调动各个里(相当于“乡”)的里长共同参与,由里长组织乡民统一回收可回收垃圾,置换不可回收垃圾专用袋。“关切到自身利益,大家都会做得更用心。”黎安说,住民的垃圾分类做好了,就减轻了垃圾车把垃圾运回焚化厂后的分类工作。(注:文中受访者为台湾环境保护工作者,应受访者要求,文中均为化名)
原标题:台湾垃圾处理三部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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