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三(“上海外高桥第三发电有限责任公司”)要把煤耗做成“铁案”，把不可能变成可能。
276克/千瓦时煤耗让外三声名鹊起。2015年1-8月，外三两台机组在负荷率75.26%情况下，含脱硫和脱硝的实际运行供电煤耗达到276.49克/千瓦时，远远低于原世界记录保持者。
近年来，国际能源署、国家发改委、国务院参事室、国家能源局、国家级电力集团等国内外机构慕名而来。2014年4月18日，国务院总理李克强在新一届国家能源委员会首次会议上专门提到并肯定外三;2014年10月9日，国家能源局授予外三“国家煤电节能减排示范基地”称号。
不过，外三在获得诸多褒奖和赞誉的同时，质疑和追问也迎面而来。能源观察也在近期连续刊发了资深电力专家朱小令先生的系列文章：上海外三电厂“创新节能减排技术”及“251工程”质疑(一评、二评、三评)，文章刊发后受到行业内外高度关注。
受专业技术所限，能源观察不能对系列质疑文章和反质疑作出评判。在“三评”刊出第三天，外三档案室华倩发表文章文章——《震惊：朱小令造谣升级版——图像造假》，该文指出“三评”对外三汽轮机叶片照片进行恶意处理，文中晒出了含有该叶片照片的中电联认证报告的原文，并指出三评中将原照片说明中的关键文字“发现叶片依然光亮如新”做了删除。
为弄清真相，能源观察觉得有必要前往外三做一个实地的独立调查。基于外三大部分的创新技术落脚于降低煤耗，调研主题集中在外三煤耗管理上。
近年来，国家对火电厂节能减排不断重视，电厂煤耗似乎已成了某种“政绩”。按照中电联统计，2014年全国6000千瓦及以上电厂供电标准煤耗318克/千瓦时，外三公布的煤耗量比这一数值低40克/千瓦时。
这些年来，笔者听到了不少有关电力行业内一些电厂煤耗“掺水”的传闻，似乎这已成了火电行业的一种潜规则，难道外三能独善其身?外三煤耗到底有没有水分?外三煤耗的精细化管理是如何实施的?带着这些问题，能源观察近日走访外三电厂，寻找上述问题答案，请外三回应煤耗造假质疑。
在调研过程中，外三给予了热情接待，详细的讲解和答疑，并允许查阅自2008年两台机组投产以来任何与煤耗相关的档案、报表、凭证、单据等。
在外三档案室查阅“三评”中所提到的中电联所作的2009年外三煤耗和厂用电率审核报告原件，所描述的汽轮机叶片图片如下，与三评所述并不相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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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家底：若煤耗做假降1克/千瓦时，一年用煤量就做假1万多吨
外三敢于亮家底，对于行业内讳莫如深的煤耗、污染物排放数据没有遮遮掩掩。在外三办公楼大厅里，实时显示着在运机组煤耗、烟尘、二氧化硫、氮氧化物排放等指标。
外三原总经理工作部主任冯琛向能源观察介绍：“外三自投产运营以来，一直受到各管理部门、全国电力同行等的多方关注，尤其在运营数据等方面来不得半点虚假。”2008年7月，在外三第二台机组投产后的干部工作会议上，外三总经理冯伟忠认为，根据第一台机组投产三个月的统计数据测算，外三机组供电煤耗世界第一已经没有悬念。“因此，外三引起各方关注是必然的，我们必须在煤耗的精细化管理上下大工夫，煤耗数据要经得起历史的检验，要把煤耗做成铁案!”冯琛说。
在发电行业内，煤耗有发电煤耗、供电煤耗、性能试验煤耗等概念。最具现实意义的是“供电煤耗”，指电厂每向电网送出一度电所消耗的标准煤数量。其反映的是电厂的实际运行效率水平，但这并不是一个计量单位，而是一个统计计算的结果。由于各地的煤炭品种质量，尤其是发热量参差不齐，为使煤耗具有可比性，还需要将实际使用的煤炭统一折算到一个虚拟的“标准煤”，即每公斤发热量为7000大卡的煤炭。例如，经化验，某实际耗用煤的(低位)发热量为5000大卡/公斤，则该炭每公斤折合5000/7000=0.714公斤标准煤。
与电厂煤耗相关的简易流程如下图：
如果从质疑的角度去看，则可从这张图看出，计量上网电的电度表由电力公司管理，若电厂要在煤耗上作假，只能在自己的可控范围内，也就在电厂内部计量、质量检验(热量化验)和统计上做文章，即在耗煤数量和质量上做手脚，但问题是上级集团可通过所管辖的燃料公司了解电厂煤耗真实情况，外部查账也能查出。当然，若燃料公司得到默许，与电厂联手，如在煤的热量上“高进低出”，则电厂可从容地进行煤耗造假。外部对电厂的查账也就无可奈何了。
有鉴于此，考虑到煤炭的售运单据(数量和质量)一般会偏向销售和运输方，电厂和发电集团均不能控制。笔者向电厂统计人员提问，能否将煤炭发运港口装船的所有煤炭单据(包括数量和热量)作为电厂用煤的依据来计算煤耗?
电厂的统计员介绍，“这个计算很简单，因为数据都很容易查到，但得出的结果会比现有公布的煤耗略高，因为这等于把运输损耗和煤场堆存损耗等都计入了煤耗。以煤耗最低的2011年为例，若按将煤炭发运港口装船的所有煤炭单据(包括数量和热量)作为电厂用煤的依据来计算煤耗，当年的煤耗统计数将上升2.65克/千瓦时”。
此外，一些电厂煤耗可以在煤场的存量上做文章。外三的统计人员介绍，“如果动用煤场的存煤量来调节报表煤耗，会导致账物不符。这种方法调节的数量有限，且难以持续。”
按照外三年平均发电量约110亿度，用煤平均发热量约5100大卡测算，降低1克/千瓦时煤耗就意味着年节约标准煤1.1万吨，折合原煤达1.5万吨。原世界运行效率最高的丹麦Nordjylland电厂3号411MW两次再热，低温海水冷却机组，2009年供电煤耗(不含供热)286.08克/千瓦时。外三最好的记录是2011年，供电煤耗为276.02克/千瓦时，比该机组低了10.06克/千瓦时。假定外三的真实煤耗与丹麦的该机组相当，通过调节煤场存煤量的方法将年度煤耗虚报至276.02克/千瓦时，则需动用10×1.5=15万吨原煤。这对于煤场最大存煤量25万吨的外三而言，是不可想象的。
外三电厂策划部主任张麒认为，即使外三对外公布煤耗与实际煤耗值仅有1克差异，每年就要有1.5万吨的原煤耗煤量在统计上做“手脚”。“自投产以来，七年下来就是10.5万吨，显然这10.5万吨煤到哪里去取，更不可能在账上做这么大‘手脚’。”张麒说。
从2010年起，外三连续三年邀请中电联认证中心对该厂上年度相关运营数据做认证，认证内容包括全厂实际供电煤耗、综合厂用电率。“而这种认证，在全行业都属于首次，至今独一无二。”外三总经理冯伟忠向能源观察表示。
根据张麒介绍，2015年1~8月，外三累计供电煤耗为276.49克/千瓦时，这一数值仍是世界最低。与以往同期的煤耗水平相比，虽然只有略微的变化，但这却是外三不断坚持创新，在克服诸多不利因素影响下，艰难取得的成绩。因为受区外受电逐年大幅增加的影响，上海本地燃煤机组负荷率逐年降低，去年以来更是发电量大幅跳水;同时面对日趋严厉的环保排放标准，相关的能耗也随之上升。2014年10月9日，国家能源局等授予外三“国家煤电节能减排示范基地”称号。这一授牌的背景是，国家发改委、国家能源局和环保部等联合推进煤电节能减排升级与改造、推动煤电清洁发展，外三被作为标杆推向前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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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电领域供电煤耗每下降10克/千瓦时，技术就领先一个时代。清华大学热能工程系教授、清洁煤专家毛健雄评价称，火电行业素有“十年磨一克”之说。外三目前的能耗水平，比德国、丹麦、日本、美国最先进煤电机组的能耗分别低8.3、10、28、31(单位：克/千瓦时)，相当于领先一代至二代的水平，堪称“一骑绝尘”。
煤耗管理：锱铢必较，一点点抠“质”“量”
能源观察在外三走访时，公司高管谈到，他们在煤耗管理到了锱铢必较的程度，一点点抠煤耗。
外三电厂策划部主任张麒介绍，准确统计一个燃煤电厂年度的供电煤耗，关键在于要确保所用燃煤的“质”、“量”以及供电量统计的准确性。
张麒告诉能源观察，外三从煤炭卸船进场、煤质检测、煤量测算、煤炭入炉，每一道工序的管控均精细严格，初检、复检、第三方检测、实时检测等多种方式并用，确保煤量、煤质万无一失。
外三厂的燃煤均委托第三方代购，通过海运直接运抵厂区码头卸泊，经运输皮带传输到存储煤场以及锅炉原煤仓，最后由给煤机皮带输送至磨煤机再进入锅炉燃烧。
冯伟忠形容，外三在燃煤“量”和“质”的管理上可谓细致入微。
燃煤装港离岸前以及到港卸船前，根据行业规范采用水尺鉴定法确定煤船的装载量，并以此作为商业结算的依据。对于进口煤船还要由国家出入境检验检疫部门来进行专项的水尺等鉴定。
在燃煤装卸、存取、加仓等各环节输煤皮带上均配备专用的称量装置，其校验误差不大于±0.25%。除了厂内专业技术人员的日常校验外，外三还定期聘请国家权威机构(上海市计量测试技术研究院、华东国家计量测试中心)对相关称量装置进行校验。
多重化的皮带传输称量装置，不仅确保了原煤称量环节不留死角，同时各测量点之间也能相互比对，及时掌控在航运、装卸、存储等环节存在的损耗量以及各测量装置可能存在的误差。
除燃煤运输称量环节外，在存储环节上，外三自行研发了数字化煤场管理系统，实时掌握煤场信息。通过数据采集、叠加等技术，从斗轮机、皮带称量装置等设备直接或间接实时采集数据，以三维数字化煤场的方式展示煤场实时状态。
根据统计需要，电厂需要将原煤数量折算为标准煤量。煤质分析，尤其是煤的发热量检验的准确性至关重要。
外三用于取样分析的原煤由专用的煤炭机械化采制样系统采集，且每条运输皮带均配有一套，该装置按规定标准全程自动化采集，确保采样的均匀性，并且每两年由第三方(通标标准技术服务有限公司)进行检验。
为精确测量各入炉煤种的煤质，根据实际加仓情况，每8小时对各入炉煤种进行一次煤质分析，全年累计约2500多批次。为确保分析结果真实、准确，在历次进行煤样分析前，均先使用标准煤样对分析检测设备进行准确度和精度校验，在机组投产初期(2008、2009、2010年)上述煤样更是直送第三方权威机构(华东发电用煤质量监督检验中)进行检测，并将其作为煤耗计算的依据。
为确保煤质分析结果的正确性，外三还制定了复检制度：每天随机复测一个前一天已检测的煤样;每月抽取一定比例的自检煤样送第三方检测公司进行复测(抽取率近5%)，历年检测煤样发热量平均绝对误差为：2011年 0MJ/KG、2012年0MJ/KG、2013年0.01 MJ/KG、2014年0.06 MJ/KG，(国家标准允许误差：0.3MJ/KG)。
为了监督公司检验人员的技术水平，呈送第三方检测的煤样在返厂后，再次由外三检验人员复测，并将复测结果与专业机构进行对标。值得说明的是，在整个煤样制样和检测过程，都有监控视频全程跟踪。
除此之外，外三还建立了完善的统计报表体系。统计报表细化到每日，报表内容除常规技术经济指标外，还包括主要辅机单耗、制粉单耗等。日报表中涉及煤耗相关数据采用输煤皮带秤、给煤机称重计量双轨制，两套数据互相比对，相互校核，同时结合煤船的水尺数、卸煤传输皮带称量读数以及场存量变化的比较，确保各口径计量装置的精确性。
“通过日报制度，一旦发现数据异常，都能第一时间分析原因并与提供原始测量数据的生产部门反馈，及时开展自查工作，加强设备校验，做到数据可追溯、可信任。”张麒说。
写在调研后：
本次走访和现场考察调研时间不长，看到的很有限，对外三坦诚和开放的姿态，严谨的工作作风留下深刻印象。外三对待煤耗管理的严谨作风，“把煤耗做成铁案”的管理理念值得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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