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2日,《长江日报》记者贾代腾飞从青海省黄河源头顺流而下,20天一路纪行,见证了黄河从一汩清泉聚成汪洋大河,最后汇入大海。然而,孕育了中华文明的黄河,也存在着巨大的隐忧,工业的侵袭给它带来难以愈合的伤疤,人与河的矛盾不断上演,泥沙俱下中挟裹着的欲望、狷狂、坚守与抗争,都成了这条河不可规避的故事。
8月22日,《长江日报》记者贾代腾飞从青海省黄河源头顺流而下,20天一路纪行,见证了黄河从一汩清泉聚成汪洋大河,最后汇入大海。然而,孕育了中华文明的黄河,也存在着巨大的隐忧,工业的侵袭给它带来难以愈合的伤疤,人与河的矛盾不断上演,泥沙俱下中挟裹着的欲望、狷狂、坚守与抗争,都成了这条河不可规避的故事。封面图为内蒙古鄂尔多斯干涸的查汉淖尔“污水湖”底躺着的死鸟。
从青海玉树州曲麻莱县麻多乡车行约3小时,在一道斜坡下的绿色围栏里,一股清澈的涓流从草皮下冒出,汇聚在巴掌大的水洼里,旁边立着一块牛头石碑。这就是黄河地理意义上的源头——约古宗列曲。牧民拿着卷尺,丈量了“牛头”与清泉之间的距离,黄河源头并没有太大退缩,意味着今年高原补水量还算充足。
从约古宗列曲纤细如婴儿臂弯的潺潺水流,黄河蜿蜒向东,串联大小水泊、河道,流经高原、峡谷、沼泽,在三江源地区不断拓宽壮大。图为青海省尖扎县黄河干流的李家峡水电站。
三江源是长江、黄河、澜沧江的发源地,被称为“中华水塔”,从2005年开始,三江源生态保护和建设工程正式启动,投入75亿元,支持青海省实施生态移民、退牧还草等“综合性”工程。禁牧后,牲畜锐减,牧民们也被迁移到城镇定居。现在,黄河源头只剩下为数不多的牧民。
在三江源地区,路边的草场都由铁丝网阻隔,很少见到牛羊的踪迹。取而代之的,是野生动物的迅猛繁殖,成为草原生态系统中的新霸主。图为青海省同德县,牧民拉扎解救被铁丝网困住的羊。
随着生态移民、退牧还草工程的实施,牧民被迁移到了城镇定居,三江源逐渐向无人区方向发展。青海省甘德县尕墙沟村,退牧还草的牧民们,搬进了新建的移民村。
青海省贵南县,移民新村里空荡荡的。尽管政府出资帮助建房,但是牧民们在城里没了生计,居住者很少。
禁牧之后,草场仍然远远赶不上当年。草原的变化,有过度放牧的原因,最主要的还是大自然的气候变化。长期的、一刀切的禁牧并非良策。牧草天生就是供牛羊享受的,两者属于协同进化。在草原藏人文化里,没有牛羊的草原,是寂寞的。图为一名游客在黄河塑造的雄浑之景前,向大自然致敬。
黄河向东经历复杂的山谷和断裂带后,趋向平稳,在宁夏中卫转而由南向北,在这里,河道两岸沙丘起伏,我国第四大沙漠——腾格里沙漠就在附近。腾格里沙漠并非不毛之地,它有着丰富的地下水滋养,沙漠深处的一处洼地有一处神奇的小湖泊,被开发成了旅游景点。
腾格里在蒙古语中意为“天”,而浓黑的化工废水却在给“天”抹黑。在沙漠深处,4个巨大的排污池一字排开,其中3个装满了浓黑的化工废水。附近一块牌子如此介绍:通过自然晾晒和风干蒸发、固体物人工收集等,达到污水无害化处理。而实际情况是,池子的水泥壁严重腐蚀,废水可能渗进沙漠。挥发完后,推土机直接用沙子掩埋了沉淀物。
在位于沙漠边缘的宁夏明盛染化有限公司的老厂区,两个足球场面积大小的污水池,一半已凝固成黑色固体,一半是红褐色的黏稠液体。污水池周围,大块红褐色沙块已堆积成几座沙山。在媒体曝光后,这家公司已停产,老厂区被永久性关停。
腾格里沙漠中,一些企业把工业管道插入沙漠里。
水是沙漠赖以生存的血液。牧民介绍,当地仅一家化工厂就打了40眼机井,每眼井深超过160米,吞噬地下水资源。工业在沙漠和草原里边排污边抽“血”,牧民叹息:“祖先把沙漠比作天,这样下去,这片天还是‘天’么?”
腾格里工业园内,厂房密集,烟囱高耸。园区管委会一份材料显示:该园区2010年完成生产总值11.59亿元,财政收入5252万元。
相似的情形出现在内蒙古鄂尔多斯,这个被黄河三面环绕的城市,在乌审旗设立了乌审召生态工业园。在官方介绍中,这里依托天然气资源优势,走出了一条“科技含量高、资源消耗低、环境污染少和经济效益好”的科学发展之路,号称“厂在绿中建、人在林中走、鸟在园中飞”。
“鸿雁/向苍天/天空有多遥远/江水长/秋草黄/草原上琴声忧伤……”这是一位60岁的蒙古老汉站在干涸见底的查汉淖尔(湖)旁噙着泪水唱出的蒙古民歌。从今年7月开始,大量水鸟在查汉淖尔离奇死亡。查汉淖尔距离乌审召生态工业园约3公里。
曾经的查汉淖尔湖湖水清澈,很多鸟类在此嬉戏。后来,一家制碱企业来此设厂生产天然碱。碱矿采空后,企业搬走,这片湖就成了周边化工企业盛放污水的地方。
大部分湖水已经干涸见底,还有未干涸的部分被分成好几块,其中一块颜色呈红色,另外几块湖水都是深黑色,水面漂浮着浓稠的杂物以及白色泡沫。死鸟的遗骨,有的躺在沙地上,有的泡在污水里。
晚上10点,牧民带领记者来到离乌审召镇上约4公里外的草原腹地,看一些“只有晚上才能看到的东西”。只见一股乳白色的液体,从湖底不断冒出,气味令人窒息。
查汉淖尔干涸的湖底,残留着一洼黑水。
湖中还未死亡的鸟,再也飞不起来。
园区建立后,偷排乱排时有发生,化工厂更饕餮一般吞噬地下水资源。据牧民观察,园区的化工企业目前已打井30口,平均深度超过200米。以往打井四五米就有地下水冒出,现在打七八十米也难见着水。一位牧民看着自己打了80米深的井却没有水,站着发呆。
大量掘取地下水让牧民觉得这是抽了草原的血。一位牧民在鄂尔多斯乌审召镇草原最高处的敖包祭拜,远处是成片的工业园。
经过5400多公里的漫长征途,黄河在最后奔向大海的那一刻,卸下了身上的重担。在入海口的东营市仙河镇,大量泥沙堆积形成河口湿地,是鸟类绝佳的栖息地。为保护新生湿地和珍稀濒危鸟类,1992年国务院批准建立了黄河三角洲国家级自然保护区。而工业的魔爪并未就此放弃这块肥地。2006年,东营港经济开发区设立。此后,大批化工企业开始入驻。
保护区与化工园区最近的地方只有两三米,人的活动有边界,而鸟类的活动没有边界。化工厂的污水、废气以及夜晚的灯光,都会对鸟类造成影响。一只海鸥飞站在湿地中,远处是凌乱的工业管道。
东营港经济开发区临港工业园,一个被污染的湿地边,鸟儿的爪印与掉弃的羽毛。
工业园内有的工厂已开工,有的还在建设,马路上鲜有行人。在一家名为亚通石化的厂门口对面,有一条黑色的污水河,河水水质浓稠,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
除了建设化工厂外,越来越多的湿地被改造成了盐池,给化工企业提供原料。盐厂把湿地填平后,准备继续利用,在上面盖房子。由于盐碱化严重,地上出现了盐带。
湿地和鸟类遭到威胁时,这里的居民同样也感到担忧。2010年以来,化工园区已经发生3次气体泄漏。去年正月,园区的亚通化工发生硫化氢泄漏事件,几十人被送医。图为东营的工业园内,大大小小的化工厂包围着一条黑臭的污水河。在这片土地上,黄河携带着泥污入海,完成了她艰辛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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